第168章 花开两头, 各表一枝。 清漪园里,亲眼看见李贵和李夕月先后被执,昝宁宛如被割掉羽翼的雄鹰, 空自神俊,却无法高飞。 他的心跟被刀割似的绞痛, 李贵被执痛一场, 李夕月被执再痛一场。 但两个人的话语他都听懂了, 他们俩意思一样,这会子是关键的时候,太后擎等着拿他的错处, 他若是大闹一场, 当场是爽利了不错,但过后全会变成他的过错——礼亲王的覆辙他就全都踩上了。 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 无谓的闹腾全无意义,于事无补。 他唯一能解救李贵和李夕月的法子莫过于忍耐和等待, 等待重新从太后手里夺过权柄来。 人在园子里软禁着,朝廷自然乱了套。 太后对外说“皇帝突发疾病, 在园子里休养”, 还不敢贸然就谈废立。 皇帝这是什么病,大家自然关心, 而且之前皇帝太后为废后和夺印的事情闹得不愉快,也没有人是傻子看不出来。 太后说皇帝得病, 立刻有好几位大臣请命前来“陛见问安”,又有亲贵王公说要瞧瞧太医院的脉案。太后虽然暂时有话对付着, 但自然也晓得不是长久之计。 她只能先搅起朝堂一团乱, 用那些落第的举子攻讦军机处为首的大臣张莘和有卖题之嫌;其次又迫不及待找人重翻礼亲王家宅的查抄档,要找山东巡抚赵湖桢的碴儿,报了杀邱德山的仇, 也避免天下督抚和她作对。 这两件事确实扰乱了朝局,加之皇帝“急病”,无法理朝纲,那些流言蜚语传遍京城,各种揣测也都来了。 太后三年没有视朝,不免有些慌乱。这日在九州清晏的暖阁帘子后头拍桌子大吼:“这是反了!怎么的就非见皇帝不可,不让他好好休息了?” 吼完,见下头默然,她于是又抽出手绢开始抹眼泪:“自先帝崩殂,我们孤儿寡母的吃了多少苦头,才终于盼来捻匪剿灭、国泰民安的一天。皇帝身子骨不好,难道是我愿意?我天天为他吃斋,就巴望着他的身子骨早些好起来。太医院的脉案你们都瞧见了,皇帝现在亟需静养,你们能不能消停消停?” 张莘和是军机处之首,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叩头道:“皇太后宵旰辛苦,臣等难以心安。如今虽然捻匪剿灭,但是黄河水患严重,款项解到,民伕还要重修堤坝,百姓还要善加安抚,多的是了不得的事务。攻讦臣的折子,臣也看到了,虽说是笑话,但臣也不敢不用心倾闻这天下民心。至于礼邸的旧案,这会子提起来实在是忙不过来,而且,也让人寒心。” “怎么的就寒心了?”太后在珠帘后抬脸,要吵架似的说,“那时候弄得不清不楚的,多少涉及的人还没有追责,人说起来倒是朝廷怕了那些贪贿的督抚,怕他们盘根错节的,拿朝廷的话不当回事!” 张莘和长叹一声,又道:“这些事,交给皇上来处置,就名正言顺了。” 虽然隔着帘子,他也能感觉到太后那锐利的目光——怒极恐极才会收敛不住锐气。张莘和紧跟着就说:“臣求见皇上一面,有些大事不能不向他汇报,若是皇上身子骨不逮,也请让臣面见看一看——臣在江南做学政时,闲工夫多,曾自己研究了一些医道。” 他越这么说,太后愈发不敢让他见昝宁,但也明白,这样的逼凌,她即便是太后也不能逆天行事。 当务之急,要赶紧为皇帝立嗣,然后,少不得用最狠的一招。 她换了一张笑面孔,到后头软禁皇帝的宫室里去看望昝宁。 此刻正值皇帝用膳的时间,依然是食前方丈,两张大八仙桌拼成了一张,密密层层摆满了碗碟,碟子里插着银牌。 见太后过来,昝宁默然地瞥了一眼,然后纹丝不错,又淡漠异常地给她行了礼,请了安。 太后笑道:“看你今日脸色好多了。” “是,多谢太后垂问。这几天心定了,眠食俱佳。” 太后觉得他这乖顺淡漠的模样,反倒让人不自在,但又不能怪他乖顺,亦不能嫌他淡漠。 她只能看向一桌子菜品,说:“我吩咐御厨房必须照原样子给你送膳品,他们呀,最是势利不过的。你吃得如何?” 昝宁笑了笑,对远处努了努嘴:“量足了——儿子之前还下旨呢,东省水患要赈灾修堤,朝廷之前用兵要报销军费,还欠着禁军那么大一笔饷银,户部库里几乎是空的,其他地方也凭空生不出财来,只能后宫里先俭省着点,朕的御膳用一半的菜品即可。他们倒好,还是一百单八道大菜,一道不少。” 太后看了看铺陈得满满当当的桌子,正要点头,突然听到他揶揄着又说:“不过也不能说他们抗旨,毕竟呢,一百多道菜,能吃到嘴的又有多少?所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