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宫中上灯。 冬日的傍晚很快天就黑了,而御花园里灯火辉煌,美不胜收。 昝宁陪着太后看灯,其乐融融。 逛了一圈,太后累了,带着皇后和邱德山等亲近的人坐在一座避风的小轩中喝热茶休息。她对一旁的皇帝说:“荣聿是个会办事的,今儿的灯花样多,远远地看热闹得很呢。” 昝宁说:“是呢,主要靠工匠巧,今天没制大灯,也没制丝缎的灯,都是纸扎的,不过扎得精妙,反而有意思。额涅您看,那里是‘麻姑献寿’灯,一旁的‘百子千孙’灯栩栩如生的。花的是精力,却不是银子。” 太后笑道:“如此更好,不然,灯挂上几天,绸子灯面儿也会掉色,最后也就这么丢掉了。现在国库里紧张,内帑也跟着吃紧,能省几个也是好的。荣聿吃了辛苦,回头你要好好赏他。” “想再给他一份兼差。”昝宁说,“毕竟也是辅政亲王的弟弟,同样是能干的人,薄厚不能太过。” 皇帝要行使用人的大权,太后觉得没有什么违拗她的地方,自然不会干涉,所以不仅点头,而且赞许:“宗室里肯干的人本来就该肯定,荣聿又能干,叫他多担点也没什么,是皇帝栽培他。” 闲闲往外张望了一会儿,太后忽然又问:“对了,听说陈如惠的案子已经审结了?陈如惠却是被两名恶仆所害?” 昝宁说:“是。衙门还没开印,所以并未把事情公开。两名恶仆逃不脱国法,但再追究下去,恶仆杀主,无非为一笔横财,而横财来自于贪冒赈款的知府黄瀚,黄瀚已经革职拿问,亦要三法司会审,审出实情,这样恶贯满盈的官员亦不能姑息。” 区区知府,也不值得太后关注,但她也有关注的人:“那么,吴唐是保举他的人,办不办?” “想听听皇额涅的意见。” 太后瞥了瞥身边低着头却竖着耳朵的皇后,说:“国法无亲,应该办。” 昝宁便知太后与他一心了,不动声色说:“是。若有协同作恶,只怕还得严遣。” 太后斜乜过去:“但是那位,你舍得?” “那位”,指的是颖嫔。皇帝没有说话,故意显得犹豫。 太后道:“她也罢了,吹枕边风的还有一位,本来出嫁之女是不牵连的,但是干涉丈夫的处政,过错就大了,只怕宗人府不能不干预。” 这是指吴侧福晋了。 “呃……宗人府的宗正,也是礼亲王的弟弟,只怕不好办。” 太后一拍身边的桌子:“只怕由不得他!” 她眼望着小轩外面密密层层的灯,看着看灯的热热闹闹的人,冷笑道:“皇上拿不定主意,宫里和宗室里,我还可以拿先帝的‘御赏’印下懿旨呢。” 昝宁会意。 一过正月十五,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令审问了革职拿问的黄瀚,冒赈、贪贿、买.凶.杀.人……一连串地拔出了江南行省和京里的六七十个涉案官员,查抄出的来往账本与信件更是无数。 朝野一片哗然,也好奇地观望:刚过了一个太平的年,皇帝就拿出了这样的雷霆手段,那么这么多涉案的人,乃至牵扯到朝中大员,会如何处置? 礼亲王抢在召见军机之间,先递了牌子求见皇帝。 昝宁看了看他的绿头牌,笑道:“好啊,先见他就是。” 李夕月等养心殿伺候的人,无一不是好奇地在各处探头张望。 只见礼亲王进垂花门,那硕大的肚子仿佛都小了一圈,也没有以往那种气势嚣张逼人的模样,被内奏事处的小太监引进西暖阁之后,里面很久都没有听见他中气十足的声音。 李夕月对白荼说:“难得见礼亲王如此收敛啊!” 白荼说:“这时候他若肯吃亏低头,或许还能留下那顶‘铁帽子’。不过呢……” 西暖阁的召见时间并不久,只听见皇帝在大声吩咐:“端参茶来。” 李夕月看看白荼,白荼鼓励地看她一眼,低声说:“我反正马上要出宫了,这些长见识的地方,你不妨多经历经历吧。别怕。” 李夕月送了两碗参茶进去。皇帝那碗摆在御案上,但昝宁并没有喝的意思,而是抬抬下巴指着下头赐座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