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荼看了她一眼,特别是看了看她微微有些肿的嘴唇,然后突然眉立,伸手抓过缝衣尺:“手伸出来。” 李夕月记起她还欠了十记尺子呢,看来白荼也没忘,她没奈何伸出手掌,小声说:“姑姑轻一点……” 白荼好像是心情不好的模样,上手第一下就不轻,顿时打得李夕月手抖了起来。挨了四下,两只手掌都又红又肿。她忍不住求饶:“姑姑,我错了,我以后不再毛躁,做事一定认认真真的。别……别打了……” 白荼毫不理睬,抓住她的手指,一五一十地打完,而后才说:“李夕月,你记住,在御前侍奉,谨慎第一,自律第二,不骄狂,不自大,不恃宠。” 李夕月生生被打哭了,今日既有见父母的极喜,又有担惊受怕、挨打挨骂的极悲,她啜泣着:“姑姑,我知道了,我记住了。” 白荼说:“别动。” 去抽屉里找药。 也不是多大的错,挨这么重的打,李夕月一开始是委屈的,心里也有些怪姑姑狠心。但是,当她看见白荼一边小心地给她双手上药,一边泪珠连串地滚落下来时,她心里又没了恼恨,只说:“姑姑,你别难过,我以后会小心的,你的话我都记住了。” 白荼吹了吹她的掌心,药油散发出浓烈的气味,李夕月觉得先是灼热,后来慢慢有些清凉感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白荼第二次说这句话,停顿了好久才又说,“夕月,我们都要小心,都要扛过去。” “姑姑……”李夕月不免惊疑,“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白荼声音极低:“扇套里是万岁爷的密诏,消息递出去,一大班子人要静静地等待时机。其他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这样的事,‘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任一环节出了岔子,我们是首当其冲的人,躲都躲不掉。当年……” 她似乎在认真考虑该不该说,但最后把声音压到几乎听不见:“当年圣母皇太后有个侍女,叫做骊珠,就是死在不够谨慎上。” “啊?” 白荼长叹了一声:“骊珠大万岁爷三岁,小我两岁。当年我们一起伺候还是和妃的圣母皇太后,还是阿哥的万岁爷有时候进永和宫拜见母亲,骊珠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让万岁爷对她多加注目起来。十多岁的孩子懂什么,一个漂亮姐姐常和他说些贴心话,把好东西留给他,给他做袜子做鞋,一来二去的当然觉得这是朵解语花儿了。” “圣母皇太后那时候想问题也简单,觉得阿哥天天粘着一个宫女,将来把这个宫女指婚给他做侧室、做格格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骊珠又漂亮,又嘴甜,即便大几岁也是会照顾人,家里父兄都是步军统领衙门的护军,不算亏了爷们。” “哪晓得!”她摇了摇头,“万岁爷登基后,圣母皇太后和咱们那位嫡太后提了收房这个茬儿,母后皇太后不仅没同意,还大大地发了一通火,道是皇帝才十三岁,早早收了人在屋子里就不怕伤了身子?当时我们也觉得是这个理。没想到太后的真意还是不能有人在皇后前面。” “万岁爷肯定得有三宫六院的,太后这么做不是小气了点?”李夕月问。 白荼摇摇头:“你晓得的,太后的侄女长得不怎么样,要是前面先有位漂亮的宠妃摆着,将来皇后和丽妃还往哪儿搁?只是我们那时候还以为骊珠就是等几年,等万岁爷大婚后再收,都羡慕得不行,哪晓得那时候已经注定了她不离开紫禁城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李夕月咋舌,而后想到皇帝现在对她的那种“意思”,那岂不是意味着她李夕月也有可能重蹈骊珠的覆辙? “当然,天要灭人,也得人先作死。”白荼又说,“骊珠名利心重,也是害死自己的缘由。万岁爷小时候因为自己的母家单薄,是有些自卑的,有话不爱对其他人讲,唯只把骊珠当个知心人。骊珠呢,偏用利用这点,把万岁爷牢牢地掌控在手掌心里。你想想,别人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个“别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宫人,想必就是皇后、丽妃,甚或太后了。骊珠那时候也就是十几岁的少女,自以为有点小花样抓住了皇帝的心就什么都不缺了,哪晓得那时候的皇帝也是毫无权柄的小傀儡,她当然是自己找了一条不归路。 李夕月听得还是有点怕:“我还是少兜揽他,平平安安混到出宫吧。” 白荼说:“此一时,彼一时,你不是骊珠,万岁爷也不是当年那个小娃娃了。他有他的雄心。” 她似乎是在说服李夕月,更似在说服自己:“我们都帮他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