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加林心道您老人家要不总强调这一点,谁关心她是男是女。不过人家面上是好意,不管心里想的是什么,她还是要客客气气地说:“不用了,这车马上就来了,您这样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说完她又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马上到,还是我一个人等的好,让人误会就不好了。”她觉得周生缺乏对含蓄表达的理解能力,必须直白。 “我想傅先生不会这样小气罢。” “我们家先生当然是顶大方的,也对我非常的信任。可越是这样,我越不能给人留话柄。总是我一个人等的好。”虽然他俩的婚姻无异于名存实亡,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对方留脸。 周生见话已说到这种程度,便只得说了再见。 等他走远了,她把目光收回来仰头看天,今天初一,没有月亮,天上飘满了云,厚得跟大棉被似的,把星星都挡住了,只有一颗露了出来。 杜加林对着那颗星星高兴地吹了声口哨,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倒没想到会这样的顺利。黄太太底气十足,还是因为娘家有钱的缘故,悍妇也是需要资本的。做悍妇要比做淑女舒服多了,不过前提是要有充足的钱和一个没那么多钱的丈夫。这两点她都不满足。 她身上还有三块钱,今天她决定奢侈一把,放弃洋车而坐汽车。正在她准备叫车的时候,她感到背后升腾起一股凉气,耳后传来一句,“傅太太,怎么今天这样高兴?” “少爷,您怎么在这儿啊!”他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她便知道了他是谁。 杜加林是被拎到别克汽车的后座上的。 街上没人,汽车开得很快。 “念之,你超速了吧。” 他只顾开车,并不说话,良久才道,“没想到阿妮如此重视规则,那你觉得黄太太是不是个重视规则的人呢?” “我认为这场大选还算公平。” “如果你知道黑市上的门票都是黄太太放出去的,就连大赌都是黄太太组织的,不知你是何看法?” “念之,你在开玩笑罢。”可她心里知道他断不会开玩笑。 “我想,黄太太在赌场赚的钱比选票钱要多了去了。你可能不知道,这赌场是她娘家的买卖之一。” “可她这么操纵,别人不会有意见么?” “她的伯父在红安会坐头把交椅。” 所以,薛黛玉是一个注定要牺牲的棋子,她内定夺魁不过是一个幌子,早早放出去是为了迷惑人心的。这次就算不是裴小姐,也断不会是薛小姐。黄太太可真是好手段啊! 怪不得薛黛玉下场的这么轻易,满场肯定不乏赌薛小姐赢的,可就是没闹出什么声势来,原来是忌惮黄太太的娘家。 杜加林还以为是自己的计策生了效,听到不禁气馁,不过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她干笑了两声:“念之,你说的好像就在现场似的。” “阿妮,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这次赢得只是侥幸。你太单纯,不适合做生意。” “运气也是一种实力嘛。”虽然她确实能力有限,可自己认为和别人说出来是另一回事,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的被人说成单纯,可绝不是什么好词儿。说完为了掩饰她的不平,又笑了笑。 没想到傅少爷也笑了,“阿妮,要不要将你的好运气分享一下?一比五的赌注,想必赚了不少吧。” “这些小钱您未必放在眼里。”杜加林说完就后悔了,她这是不打自招了。不过他怎么知道她下了注。闹来闹去,她还是没逃过他的算计。 “你倒小气。” “确实没您大方。”她是真心实意的,听到傅少爷耳朵里还以为她是在为他停了她的款子闹脾气。 “支票你以后可以照常开。” “钱嘛,还是自己的用着踏实。”杜加林想,他莫非是在对她使用怀柔政策,她倒情愿他更狠一点。否则依着他这打个巴掌给个枣的作风,她还真不好意思跟他摊牌。 “阿妮说得对。用自己男人的钱总比用旁的男人的钱好。” “念之,你怎么想起来这儿了?”他这话意有所指,她并不搭他的茬儿。 “我接我自己的太太,不是很正常的么。” “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重要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他肯定是看见她和周先生在一块了。他一个字都没提到周先生,却似乎每个字都在提他。他这样含沙射影的,好似她和别人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可他不明明白白地提出来,她又不能解释,说出来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她以后要跟他提离婚,他不会认为她是红杏出墙罢。那她可比窦娥还冤。 就在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