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件都取了回来,景宁宫很快便有了不同的模样。 方柔原先只为将阿妩打发走,下意识提笔写名目。 等到东西带回来布置好,她才发觉某些记忆像是刻进骨子里,无心插柳之下,方柔直觉萧翊会乐见此事。 她所带的忤逆已够多了,不经意间就会对萧翊流露出抗拒和厌恶,她尚不能把戏做得那样好。 正如太后所言,她眼下若是斗不过,不若体面些,无论是于她自己,还是裴昭。 方柔进到内室,将灯盏放在榻边,又起了几个软枕靠垫,宁王府的作派与皇宫大内无差,由此阿妩取回来的东西款式与她先前所用别无二致。 瞧着眼熟,但内心很抵触。她的确离开了西辞院,可不过踏入了一座更大、更严密的金丝笼。 阿妩在外打点,拿起了大丫鬟的架势。方柔看在眼里,只觉古怪,萧翊给她允了什么好处?入宫当掌事嬷嬷,又或者去哪个司部当女官? 方柔无心打探,也不愿打草惊蛇,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察觉。 春桃铺好了床褥,地龙持续烘着,室内很暖。方柔虽穿着冬制衣裙,但件数不多,瞧着身材窈窕玲珑,春桃只觉她像是变了,可种种细节看来又像从未改变。 入夜,方柔迟迟没传饭。 她没什么胃口,心底还装着事,又担忧萧翊何时会过来,便掌了灯在榻前看书。 她见书架上有几册兵书,在丘城云尉营,裴昭的书案上放着一模一样的几本。 他看得很仔细,还会自个儿琢磨笔记,偶尔喊来张成素一同研习,说到兴头还要即刻拉了兵将在沙场演武,若是成事,便爽朗地咧嘴笑,末了竟跑来跟她邀功。 缠着她,不住地问:“我厉害么?” 得了方柔真诚的夸奖,那心都快飘到天边去似得。 本是枯燥无趣的军营生活,却在这点滴间让他过成了最逍遥的安乐窝。 方柔暗想,裴昭是真心实意喜欢这样的生活,无拘无束,不必担心尔虞我诈哪日遭殃,他与她一直相似。 她下意识就取了册兵书翻读,随后瞧见了熟悉的笔迹,落锋沉稳有力,走势如剑出鞘,见一眼都觉得能伤人。 与裴昭不同,萧翊的笔注是直接写在纸页上的,而且,他的思维与常人迥异,所悟角度先是敌军,而非我军。 他以对手的想法拆解兵法,再以我方的优势逆向压制,于攻势发出的第一步,他已率先排布好了后三步。 方柔细细翻读着,从未察觉萧翊有这样的细节,她知晓他谨慎多谋,可这远远不够。 以前两人依偎,她没想过要去剖析萧翊于公对外的那一面。而现在,她觉得她必须要更加了解萧翊,无论她对他多么不好奇,多么没兴趣,可这关乎到她绝处逢生的机会,关乎到她未来反制逃跑的谋划。 方柔看得入迷,全然没留意到身侧的光愈浓。 她跪伏在软榻上,兵书搁在小桌,下意识道:“这回亮堂多了,方才还是暗了些。” 直到有人坐到她身后,她一怔,下一瞬却被人搂进了怀中,小桌上的兵书也被顺势没收。 方柔本能地一僵,手微微颤抖,不敢回头。 “屋里太暗叫人多点几盏灯便是,当心眼睛坏了。”萧翊的下巴搁在她的发端,他的双臂拢着她,一手捏着兵书被方柔翻开地那页,随意扫了眼。 “我之前与你讲说,你不爱听,现在倒自己拣起来读?”萧翊本还带着些笑,他的心情自然很好,从他离开书阁踏入殿内的那一刹起,见这熟悉不已的布置,他觉得一切都没有改变。 可此话说完,他脸色稍稍一滞,似乎也察觉出不妥。 这唯一的变因,能令方柔改变心境习惯的,唯有现在被关在天牢的那位战神将军。 他不愿意认下,事实却由不得他,这些发生在方柔身上的小变化,所有线索都指向明确。 方柔不答话,也不敢动弹,身子绷得很僵硬,萧翊能清楚地感知到。 他按下那阵不悦,仍没松手,将方柔换了个姿势,靠在了他的肩膀,他松出一只手把玩她的长发。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