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来到?了停尸亭。 甫一入内,温廷安鼻子翕动一下?,眉心寥寥地锁起来,随行?的周廉、吕祖迁与?杨淳也嗅到?了一股浓郁到?腐烂的气息,容色各异,周廉掩鼻道:“怎的一股酒味?” 一般而言,他们初次接触尸首,会嗅到?脏器腐烂的气息,但这具尸首身上的酒气,比他脏器腐烂的气息竟要?浓烈许多,于义庄搁置长达八日,酒气还如此腥郁,生前究竟是灌了多少酒。 温廷安问道:“郝容很爱饮酒么?” 杨佑看了尸首一眼:“少卿爷有所不知,这个郝容是个名副其实的酒坛子,上值时酒都不离身,他有个酒瓢,一日去外头打三回?,卑职每同他接触,就没遇到?身上没酒气的时候。” 说?着,杨佑挑挑眉:“大抵酒能让郝容维持清醒罢。” 这番话显然在指涉些什么,说?郝容骨子里是个无可救药的酒鬼,喝醉了酒,行?夜雨的路,很可能是犯醉才坠河死了。 其间,一位仵作燃了一碟黄纹盘香,掌了两盏四角青纱明灯,原是昏晦的亭台,一霎地亮煌了起来,迎着灯烛幽幽泅漫而出的光,温廷安逐渐看清楚了郝容的尸首。 岭南天时溽热潮湿,尸首的储放时长,比北方要?短得多,尤其停放的日子长达八日,尸身会提前进?入腐烂生蛆的阶段,但近半年以来,温廷安见到?过的尸体不计其数,心志早已锤炼得极为冷硬,她吩咐仵作验尸。 郝容的尸体,历经一回?醋汤的洗濯,确乎是通身毫无损痕,没有磕着,也没有绊着的磨损痕迹,至少表面的皮肤没有丝毫外伤。 不过,尸体的腹腔却显得过于膨胀了,仵作拍打之时,温廷安能听?到?清明的响声,比及细叶刀缓慢地裁开腹部,温廷安定了定神,看清了里头的情?状,除了蠕动的成团白蛆,还有过剩的污浊酒液并及食渣。 “生前酒食醉饱,食道与?胃脾皆悉数撑裂了,”仵作对温廷安道,“死者的腹腔过于充盈,食道淤塞,诸多酒液顶压至横膈,在初验时,本以为是心肌梗塞引发的窒息休克,但在复验验察时,卑职用明矾匀抹肺叶,发现肺叶里的浊液与?酒液设色全然并不一致,那是河内寄藻才有的色泽,比起腹胀梗塞食道引发的窒息,溺毙的可能性更大。” 易言之,在心肌梗塞抵达之前,郝容已经溺毙了。 仵作验尸的工序很严谨,一丝纰漏或错处也没有,尸首上的每一项特征,都指向郝容是意外溺亡的。 尸首上毫无破绽,温廷安一行?人,遂又?去了郝容坠桥的地方。 一条近乎呈九曲之势的珠江,将广州府切割成两瓢,分成南岸北岸,南岸有诸多津渡码头与?画舫驳船,延岸而居的大多是渔民,视线往南延伸,可以望见息壤之上,坐落着诸多围龙屋与?平顶瓦屋,乌瓦粉墙,结庐人境,当地的人操着客家白与?广州白,中原的官话,以零碎的形式,羼杂在蘸染水汽的方言乡音之中。 如果说?南岸返璞归真?,北岸则是雕栏玉砌,杨佑指着诸多连绵起伏的庵厅,对温廷安道:“少卿爷南下?时,应当也听?说?了夕食庵的掌故,岭南有七大名庵,名庵之首,就在北岸。” 一座庞大的水磨青板桥,气吞山河地跨过珠江下?游,联结着南北两岸的贸易往来,前几日都在下?雨,值回?南天的天时,桥面上淤积了不少水,道湿打滑,但有络绎不绝的行?脚商家盘亘桥墩各侧,沿街喊卖。 郝容是在靠近南岸的地方跌落下?去的,他坠水的地方,附近停泊着不少驳船,周廉、吕祖迁与?杨淳四散去桥墩的各侧,寻溯蛛丝马迹了。 温廷安细细看去,那船上却没有缀有渔网,问:“这些船,既然不行?捕捞之事?,也不像是载人赏江景的画舫,到?底因何而设?” 杨佑笑容变得有些诡冷,道:“专门用来捞死人的。” 一抹异色掠过温廷安的眉宇,她面容仍旧平寂:“捞死人?” “少卿爷是中原人,怕是头一回?来南方罢,这南方呢,水多桥多,水一多,就有了船只与?航贸,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