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随意坐在窗前的少卿爷,今日温廷安没有穿惯常的官服,反而换上一席干净朴素的镶花齐胸襦裙, 身量窈窕纤细, 丱发双髻之下,是一张轻扬婉约的淡寂面容。 朱峦有些发怔,倒吸一口凉气, “官爷……” 温廷安朝他露出?澄澈而湛明的眼神,原是偏中性?的嗓音此刻变得?温柔而软糯, 偏着螓首浅饮温茶,轻声问道:“像不像林姑娘?” 最近洛阳城内屡犯连环奸案,抵至今时,拢共有七位适值芳龄的少女受了?奸害,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奸犯,每逢夤夜时分潜入屋宅闺院之中,对少女进行强侮、虐待,但此嫌犯并不弑人,对少女实施暴行的过?程之中,话辞总会刻意温柔起来,甚至对陷入恐惧的她们,进行儒雅有礼地安抚。事了?拂衣去?,深藏一切物证,每次犯案,他总还会冠冕堂皇盗去?她们的小衣,似乎将此视为他犯案的军功章。 林姑娘,原名林绛,隶属于其中一位受害之人。她的祖籍在山阴,一年前发大?水,爹娘都死了?,她不得?不来投奔洛阳城做卤酒营生的舅母一家,舅母三个?月前给她寻了?一份亲事,男方是城西头在国子?私塾当教谕的高?生,长林绛整整三十七岁,家中已有一妻三子?。高?生给了?林绛舅母三两碎银作为礼金,开春时节还互换了?庚帖,这?一份亲事林绛不同意也得?同意,更何况她本就寄人篱下,别无选择。 本来旬日前,林绛就要过?高?家的门,但祸患,刚巧不巧生发在了?过?门前夜,舅母唯恐林绛逃嫁,遂用一根三寸长的铁索铐住她的手,将其锁入厢房之中,讵料翌日卯时一刻,她带着喜婆为林绛添妆打扮时,被屋中的遍地狼藉吓了?一跳。 林绛俨似一枚被剥光的鸭蛋,裙裳支离破碎地摊散在床榻内外,她蓬发遮面,容色死白如?灰,涣散失焦地看向虚空,空气弥漫着苦咸腥稠的血气,舅母适才惊觉林绛的腿间不断淌血,血渍悄然蘸湿枕褥,这?个?年仅十六的少女,将众人彻头彻尾吓了?一惊,舅母没见过?这?般情?状,当成昏厥了?过?去?,还是喜婆尖叫一声,跌跌撞撞速去?报了?官。 本来这?种案桩是由袁宣在管,但没两日他就结案了?,是周廉将一诉状纸告到?温廷安近前,说这?林氏女受奸案有冤情?。 先说袁宣,他认定这?种案桩,纯粹是林绛为逃嫁而进行的一回自导自演。 他审问过?林绛,问她是否看清奸犯的面目,林绛沉默许久,摇首说不知。 问为何不知,林绛说那人行凶前,用黑帛带蒙住她的眼,且将她翻了?过?去?,他从身后完成了?对她的暴行。 问为何不疾声呼救,林绛说那人往她身上搁置了?一盘燃香,她但凡反抗一二,教那燃灰跌落在身,他会即刻杀了?她。 袁宣问,她是不是有个?竹马相好,号曰许郞,在城东头的津渡当纤夫,她此前有过?两次逃嫁之行,全是为私会于许郞,她还恳求许郞带她逃走,但许郞性?情?温吞,并未果决同意。许郞这?个?人物,舅母一家也基本知情?。 舅母骂林绛是个?下贱且不知检点的白眼狼。明明有亲事在身,还与外男三番有染,家里有一堆孩子?要养,家庭委实拮据,收养林绛半年,是时候到?她分忧了?,更何况,那位当教谕的高?生就是老了?些,但那又能如?何,嫁过?去?后根本不会苛待她分毫,她还能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 林绛的侄女侄子?则骂她是荡.鸡,邻里街坊的孩子?,但凡记事了?,都会这?样羞辱她。 袁宣理由弥足充分,认为那个?奸犯是纯粹是林绛臆想出?来,她身上出?血以及遍地狼藉,皆是她一人所致,要制造出?有人入侵的迹象。许郞既然不能带她走,她只能剑走偏锋,用这?种不入流的方式来摆脱这?份亲事了?。 这?份案桩要给其他寺丞过?目,共同画押才能给少卿审核,周廉打从升任寺丞以后,比以往更喜欢同袁宣叫板了?。 周廉拿出?搜集来的种种物证,递呈至温廷安近前。 疑点一,林绛被上拷的右手腕间,有浓烈的磨损与淤青,破皮居多,这?种伤口所造成的场景,经仵作鉴定,与其说是自行掰扯,更像是要躲避什么人而奋力挣扎所致。 疑点二,厢房的漏窗之上并无窗栏,并且有一具被碾死的春蛛,春蛛之上有鞋履的痕迹。退一步来说,漏窗距离地面有半丈之高?,林绛所在厢房之中并无爬梯之类的物具,林绛本身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不可?能爬到?那般高?的地方。 疑点三,林绛的小衣失踪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