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回大少爷可争气了,说老太爷考他律义律令与策论文章,大少爷从善如流,终于开始器重他,咱们长房扬眉吐气了一回呢!” 兹事?在吕氏的?预料之中,昨夜的?时候,温廷安便给她过目过律策与律论,吕氏看了她的?卷子,便一直希望温老太爷早些知晓,眼下心愿成真,心中欣慰不已,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一面吩咐堂厨去煲一盅红参汤,给温廷安补一补身子,一面又披衣起身,朝着院门外频频望去,却?始终不见温廷安归来?的?身影,问: “从崇文院到?这?琢绣院,脚程也不远,安儿怎的?还不回院?” 檀红“嗳”了声,因着兴奋,一转头倒忘却?了一桩事?体,忙寻大夫人释惑道:“这?不,两日便是升舍试,老太爷觉得大少爷的?字有待精进,特地?吩咐二少爷去书屋指点一二呢。” 吕氏凝了凝眉心,舜哥儿的?书法是孙辈之中的?翘楚,这?事?毋庸置疑,但他的?脾性她是知晓的?,一身傲骨,对?温廷安并?不待见,这?十几年以来?,在温青松膝下承学,来?琢绣院请安的?次数屈指可数,虽说平素打照面时,他该有的?礼数一定不会少,但能让人觉知到?他恭谨之中的?疏离,这?个仅有舞象之龄的?少年,心中的?城府与逆鳞,却?远超同龄朋辈,教吕氏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到?底是那人的?孩子,与温家的?子嗣本?就不是同根生,为何温老太爷还要?将命他指导温廷安的?书法?这?不是明摆着将她往火坑之中推? 温廷安幼年做过很多待他不好的?事?儿,他偏偏都锱铢必较般的?铭记于心,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吕氏其实?都看在眼底,温廷安有些小伶俐,但论权谋与心智,根本?不敌温廷舜,若跟他处一块儿斗智斗勇,怕是会落于下风。 吕氏有些顾虑,欲要?起身,躬自去书斋那处看上一看,却?见温善晋满身药香披雪而至,他来?得正是时候,吕氏忙将自己的?忧思与他说了一通,温善晋倒是摇了摇蒲葵扇,坐在金丝梨木圈椅上,朝丫鬟们使了个眼色,檀红与瓷青互视一眼,俱是退了下去。 待屋中剩下二人,温善晋才淡笑一声,扶住她的?肩膊,让她与之偕坐,温声道:“兄弟俩有事?没事?斗个法,不是很寻常么?舜哥儿性子太深静了,一根弦绷得太紧,一个人常待在文景院子里,杜户不出,这?般不好,需要?安儿闹一闹他。” 吕氏却?是觉得温善晋在说风凉话,别开了他的?手?掌,正色道:“安儿是什么人,舜哥儿又是什么人,老爷你并?非不清楚。温老太爷今次给安儿摸底,安儿策论写得深入人心,他便命舜哥儿为她指导书法,这?叫什么事?儿,若是有心栽培,为何不延请一位侍读学士授学左右?老太爷让舜哥儿辅导安儿,怕是借着幌子盯梢。” 温善豫却?是觉得吕氏委实?多虑了:“安儿韬光养晦,厚积薄发,你当高兴才是,父亲不仅有意栽培安儿,也有意让长房和?睦,毕竟他们二人今后皆是要?挑大梁的?,让舜哥儿教教安儿也属常情,兄弟宜结不宜解。你难道没觉察着,近些时日舜哥儿与安儿来?往,再未起争端了么?” 吕氏忖了一忖,发觉温善晋说得不无道理,自打温老太爷吩咐温廷舜去敦促温廷安的?课业,二人在书斋之中倒是未生什么隙故,甚至比往常还要?和?睦不少。 难不成,真是她多虑了? 可温廷安终究倒是个女儿家,吕氏就怕她到?了温廷舜那儿,会吃暗亏。 此下,温廷安趺坐于书榻之前,掌了烛火,慢条斯理地?研磨铺纸,温廷舜与她只有一席之隔,披着一席月白薄氅,取了一本?书在专注地?看,眸色平寂如窗扃之外的?长夜,萦绕着一团融不进揉不开的?雾色,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哀乐,但眼神是专注的?,侧颜轮廓线条凛冽且硬朗,如墨纸上一片绸墨。 两人隔着楚河汉界,谁也不曾越界,谁也不曾主动言语,气氛阒寂得只余下研磨之簌簌声。 温廷安其实?心下纳罕,想不通这?人不愿指导自己书法,却?要?应承下温青松的?提议,与自己同居于一个屋檐下。虽是想不通,但她也没往深处去想,研磨毕,她撩袖伸腕,沿着碑帖开始临摹瘦金体。 温廷安临摹之时,温廷舜的?视线自书页之中缓缓抬升,半掀起眼睑看她。 过去数日,他从未给长兄一个正眼,今次认真审视,不知为何,他的?呼吸隐微地?起了褶皱。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