唠嗑,一日三顿饭,扫地洗衣看孩子,寻常人家的日子被这些琐碎又平淡的事充斥着,一日又一日,看着云消雨歇,等着日出日落。 孩子一日大过一日,老人一日老过一日。 * 二月末的傍晚,韩霁从军营回来,刚跨进家门就被沈遂喊住,他脸色惶惶,形容急切,说出的话尖利又带着颤音。 “你家府医在不在?青曼在生孩子,接生婆说她力乏了,胎相不太好,你把你家的府医借我一用,劳他过去看看。” “穆叔随我爹去盐亭了,他不在家,你去岛上找大夫,算了,我让人去找,你先回去守着。”韩霁给随行的小厮挥手,小厮立马候着腰跑去找大夫。 沈遂脑子里嗡嗡响,他站在路上慌乱又迷茫,眼神空洞的没个落脚地,忽的一瞬间又突然醒过神,转身快步往回跑,拐弯的时候直挺挺撞在墙上,他像不知道疼似的偏个方向继续跑。 他这个状态韩霁实在不放心,喊来管家拿根老参送过去,他回屋冲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往沈遂家去,还没靠近就听到了嘶哑又无力的惨叫。 “听着声估摸着不太好,一天了,一个孩子都没生出来,再这么下去,孩子憋也憋坏了。”堵在沈家门外的几个妇人面带愁容地嘀咕。 “我娘家一个媳妇子也是,生孩子的时候一直生不下来,生了一天一夜,孩子出来身上都憋紫了,养到两岁发现是个傻的。”另一个人说。 韩霁咳了一声,堵在门口的人闻声散开,纷纷说:“少将军好。” “别在人家门前说不吉利的话,都散了,回去做饭吧。”韩霁走进门,碰到管家出来,他打听是什么情况。 “大夫已经进去了,老参也送进去了,具体的什么情况要等大夫出来。”管家回话。 “行,我在这儿守着,你差人送些饭来,再让人在门口守着,别让不相干的人来说晦气话。”韩霁交代。 天色晚了,一群鸟低空盘旋着绕过小院上空,叫声粗嘎难听,映着屋里的声声惨叫,还有风里飘来的血腥味,韩霁心里觉得不太妙。 门应声而开,沈遂僵硬地扭过头,干哑地问:“大夫,我夫人和孩子的情况怎么样?” “老夫已经施针,夫人也含了参片,让她先歇一歇,蓄蓄劲再发力。”老大夫没给出明确的回答。 韩霁让他留下继续守着,他扶起瘫坐在地上的男人,无用的安慰话一句都没说,他坐在一旁陪着。 窗纸上映出走动的身影,说话声和急促的喘气声一同顺着墙缝爬出来。 “我想我娘了,我想我娘……”姚青曼望着昏黄的烛光怔怔地哭,她面如金纸,嘴唇却红的耀眼,随着她的嘴唇蠕动,鲜红的血顺着咬破的牙印里迸出来,顺着嘴唇流经下巴。 “我要是死了,让沈遂送我回岛上,我要埋在生我养我的地方。” “说什么胡话,什么死不死的,你肚子里还有俩孩子,你别说话,再蓄蓄劲,外面有大夫守着,还有老参吊气,你保准好好的。”接生婆好言好语安慰。 “我不行了,我坚持不住了。”姚青曼摇头,太疼了,疼到麻木,这具身体好似不是她的了。 屋里的说话声隐约而含糊,屋外的人却听得无比清晰,院墙外是其他人家的说笑声斥骂声,婴孩在哭,老人在笑。被血腥味笼罩的小院似乎在走向死亡,一墙之隔,鲜活的气息却吹不进来。 韩霁被血腥味冲得头脑发晕,他轻踹沈遂一脚,沈遂像滩淤泥一样倒在地上,他拽起人往血腥味冒出来的门缝里塞,说:“要死的不是你,收起你这副丧气的嘴脸,进去陪着她,好好跟她说话。” 门被撞开,浓郁的血腥味扑了出来,痛苦的呻/吟声越发清晰,韩霁几欲作呕,他在尸山血海里淌过,看过尸首分离,甚至亲手拾捡过骸骨,都不及今晚惶恐。 门开了又关,屋里响起女人的痛哭声,哭声里夹杂着害怕,声音越来越低,过了一会儿又转变成惨叫声。给接生婆打下手的婆子拎着一桶血水出来,同时喊老大夫进去拔针。 韩霁余光瞟到木桶里晃荡的血水,黑黪黪的夜,血水都是黑的,他挪开目光手抖了一下。这不是他头一次看见女人生孩子,之前海珠三婶生娃,因为一直没声音,没听到声没看到血,他想象不到生孩子的痛。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