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方向颠簸,那边屋门大敞,门槛仰着一手抱酒的人,身上薄雪盖了层,人醉得正香。 基本和他们方才所言不差,果真是醉酒闹出的动静。 酒香勾人,这校尉粗声高亮:“没事早说,害我一直警醒你们这处出事。今日宫宴本就全宫戒严。要再闹出假象惊着人,准没你们好果子吃!” 威吓声足,但细听下来却都是提点。 许襄君心下吁口气,肩胛都麻了,也不知是冻得还是紧张的。 “是是。”这灰蓝身影又将校尉生往院子迎。 许襄君掐眸,掌心愈发紧。 校尉摆手,制止了这人坚持不懈地牵带入院动作。 “走了,让他们小声别再瞎叫,不然把你们挨个捆起来丢雪里一并冻死倒省事。”威严中带着玩笑的恐吓,让人当不当真都不行。 这太监急忙伸手塞块银子,笑呵呵道:“新年图个吉祥,大哥莫要生气,我们这就关紧门,保准再没声音闹出去!” 那校尉往下睨,不动声色将银子收进袖中。 他抖抖身上锁子甲覆的雪,鳞甲片撞击的尖锐饱含肃杀气,“回去吧,你也新年上吉。”声音温和一分。 灰蓝身影往外几步又转头回来,风雪与门将那校尉、惊心隔绝在外。 合上门瞬间,许襄君松口气,肩胛摊垮,人顺着墙滑倒雪地里。 劫后余生抽走人浑身力气。 落锁这刻黎至也撑不住,同尸体一起摔进雪里,闷哼隔了半个院子她都听清了。 许襄君忙不迭从雪里爬起来,朝他跌撞。 伸出手还未扶上,黎至先一步抬臂挡开她动作。 他嗓子扯出苍白:“还请许小姐移步这腌臜地方,奚宫局不是贵人您该来的,此处脏了您的脚。” 赶来打算帮忙扶的太监听到这话直接僵住,看眼他们,身体识时务往后退,直直贴着墙站,顺带掩耳闭目,做个彻头彻尾的瞎子聋子。 “... ...” 许襄君怔在他凉薄疏离的腔里,嘴角僵硬地抽动,片刻从喉咙深处拖出声不可置信:“许小姐,贵人?” 两声破碎被雪吞没。 黎至这是在喊谁? 她么。 明白黎至意图,许襄君眼眶霎时溢满滚热,大颗大颗往下砸。 胸肺间气息被抽剥干净,身形登时踉跄摇晃,几近站不稳。 黎至不懈撑地想起身,却因下腹疼痛难忍,两腿硬撑不过再次狼狈摔进雪里。 他半身雪白显得几分滑稽,此刻黎至浑身清寂窘迫,全无方才那般果决沉稳与宠护她。 原因她再清楚不过。 许襄君不忍见他跌倒,本能又伸出手。 “奴才就是一阉人,万受不起贵人相扶,还劳许小姐识清奴才污秽身子。”黎至朝她跪下,五体伏地。 “奴才与您是蒹葭依玉,云泥殊路。” 这话将她定住,手悬停在空中,进不能,退不愿。 许襄君喉咙不停滚噎,每口喘息都狠狠撕扯她内脏,疼得无以复加。 跪她眼下的黎至让许襄君惊着后退,厚雪里蹒跚跌撞几步。啜泣放闸,她压不住哭,放声抽噎。 漫天风雪裹着他们,此间犹如一幅定格的画,残忍又可怕。 “黎至,你不要这样。”她踉跄出声,字字泣血伤情。 许襄君侧过身,闭目不看雪里跪她的黎至,细碎喃喃:“我们不是这样的。” 黎至听着她颤抖无法彻底宣泄的哭腔,寒心酸鼻,周身也虚得无力。 求死不得,大概也不过如此。 他眼眶滚烫,咬破舌根将所有吞下。 生咽几口荒凉后他稳稳声线:“求贵人忘掉前尘幻象,奴才特在新年祝您日后福禄攸归,岁长无忧。” 一阵狂风将这几个字清晰送她耳畔。 “前尘幻象?” 许襄君咬牙恨不过,蹲他身前,裂眦嚼齿:“你我相识七年是前尘幻象,去年上元节私定终身是前尘幻象,你为我偷偷备好十五箱聘财是前尘幻象,一刻前你才说的‘你来解决’是前尘幻象。” 她鼓足一口气,痛心疾首怒不可遏道:“全是前尘幻象?” 黎至肩胛簌簌抖动,咬定:“是。” 许襄君泪如雨下,看着他跪缩的模样:“黎至,你全家下狱时,我在爹爹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求他救你,爹爹不理,还将你写给我的婚书撕毁。我带病又去外祖父院前跪了两天一夜,只求救你,外祖父也不理我。最终我生生晕在年前初雪里,自此我缠绵病榻至今未好全。” “我为你四下求人无门,又无人可求。黎至,你我还是一个前尘幻象能了断干净的吗!”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