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时候,薛闲亭就劝过她,何不试着放下。 第二年表哥看不下去,觉着赵澈还是受的折磨太过,两年时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也该放下了,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第三年虞令贞落生,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舅舅没有自己来跟她说,反而是舅母入宫陪她的时候,几次三番的提起来,倒说成是不如给虞令贞积攒些福报,给赵澈个痛快罢了。 就这样,年复一年,直到七年过去。 油灯一样熬着的赵澈,终于没能熬过今年的冬天。 现在规劝她的人变成了姚玉明,劝她放过的,也变成了赵姝。 赵盈反手把奏折扣在御案上:“六年了,你怎么不放了姜子期?” 姚玉明就黑了脸。 这件事情,就从七月里一直拖到了腊月二十七。 赵盈吩咐了李寂亲自去,给赵姝赐了一杯毒酒。 李寂办完了差事来回话时,虞令贞也在。 “人送走了?” 李寂本来没想开口的。 当着赵王殿下的面儿,他实在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没成想皇上反倒先问了他。 于是他硬着头皮点头说是:“长……那位已经认不得人了。” 三年。 她到底不如赵澈能熬着,对自己不如赵澈狠。 “按照皇上的吩咐,尸体已经送往城外,余下的……” 赵盈摆手打发他去:“余下的,不用回朕了。” 李寂这才掖着手缓缓退到殿外去。 赵盈捏着眉心,长久的沉默下去。 身边的人,仇人,曾经的盟友,死的死,走的走。 那些人,终于变成了一个个的死在她的手上,而不是由着他们想舍弃便舍弃,想背叛就背叛。 虞令贞不知道何时绕到了她的身边来,伸手牵她袖口:“母亲伤心了吗?为了宜真长公主?” “不,是为了过往的岁月。” 赵盈反握住那只小小的手。 这几年虞令贞每每跟在她身边,那些阴暗的,复杂的,他什么都见识过。 人心鬼蜮,小小年纪,他无不知晓。 可是赵盈也在尽最大的可能把他调教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君子。 有所为,有所不为。 当皇帝,也不是非要心狠手辣。 仁善之君也不是不能做。 她不希望虞令贞走上赵承奕的路子,当然了,她的路子也不太行。 他该什么都懂,却始终秉持初心。 “从前的很多日子里,我也是无忧无虑长成的,每日只管招猫逗狗,什么都不必过多操心。”她笑着又在虞令贞的头上揉了一把,“比你现在可幸福多了。” 虞令贞撇了撇嘴:“宜真长公主也是?惠王也是吗?” “也不全然如此。” 赵盈平缓着嗓音:“他们小的时候,在宫里的日子并没有多好过,可能还不如你吧。不过像你这么大的年纪,他们是不必像你这样,要学的东西这样多,每天要知道的事情也这样多。” 她一面说着,抬手拿指尖虚空点了点那头的御案:“至少不用看奏折。” “可我喜欢看奏折。”虞令贞小脑袋歪着,“我想知道朝臣每天都在因为什么事情烦母亲,等我长大了,他们再拿同样的事情来烦我,我便早早的知道如何应付这些老东西们。” 赵盈有那么一段时间,一口一个老东西的叫,虞令贞跟着有样学样,后来还被舅舅说教了一场。 她倏尔自罗汉床上起身步下来,把小小的人儿牵在手上:“今儿咱们不看折子了。” 虞令贞眼底一亮:“母亲带我出宫吗?我有日子没见着蕙如了。” 赵盈无奈摇了摇头。 那是她的小外甥女儿。 两年多前宋乐仪新给辛程府添的小姑娘,取了名字叫蕙如。 小姑娘两岁多,但是性子迟钝,走路也慢吞吞,到这个年纪说话都不太利索。 偏生虞令贞喜欢的不得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