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她来过,不久之前。 真是不久之前,也就是去年的事,可一年间发生太多事,以至于青娥再看到这间宅邸,像是已经过去了两三年。 冯俊成从躬身车架里跟出来,他怀里抱着熟睡的茹茹,年长一岁的茹茹似乎稍稍抽了点条,耷拉着小脑袋靠在爹爹胸口,被捂得脸蛋红扑扑,嘴角拉着莹莹反光的口水丝。这是睡美了。 他来在青娥身侧,门里鱼贯而出一众哥儿姐儿,打头的是大房一众亲戚,后头跟随的则是丫鬟小子,再后边,是董夫人搀着脚步迟缓的老祖宗,从让出一条道的人堆里,缓缓走出来。 “俊成……” “娘,老祖宗。我回来了。” 时隔半年,却像相隔半世,老祖宗苍老了许多,就连董夫人的脸上,也不再用白惨惨的玉簪粉妆点。 茹茹被嘈杂的说话声吵醒,不肯醒过来,一个劲往冯俊成怀里窝。 那厢里大人都已经说这话进了前厅,青娥见她如此,想从冯俊成手上将茹茹接过来,“你和太太、老祖宗再说会儿话,我先带茹茹下去。” “青娥…”董夫人这才看向她,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来握她的手,“青娥,我晓得,俊成这次能在陛下面前露脸,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青娥微微一愣,连忙否认。 她后来也问过冯俊成那日面圣都发生了什么,冯俊成也都告诉了她,还半开玩笑说万岁爷被他二人感情打动,青娥又不傻,知道不可能,但也听出万岁爷的确为着他们的婚事对冯俊成另眼相看。 冯俊成这样的人,说得好听了叫仁民爱物,说得不好听了,就是没有野心与世无争,这个官他可做可不做,要做就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了名利。 这种人放一个少一个,皇帝怎么可能放他辞官。 这会儿茹茹醒过来,瞧见身边乌泱泱为了好些人,吓得懵了,挂在冯俊成怀里直哭。过了会儿她自己想起来,这是到大老爷钱塘的家了,抹抹泪,将大家瞧着。 董夫人见着茹茹,可比那日送别冯老爷时哭得厉害多了,好在今天没攃粉,否则定要洗刷掉大半。 “茹茹,我的好茹茹。快让奶奶瞧瞧,哎唷,长胖了,真好,像个小福娃娃。” 茹茹见着董夫人有些呆愣,也是因为她没攃粉,认不得了,直到低头看见她尖尖长长的指甲盖子,才晓得这是奶奶。 “奶奶…奶奶今天不一样。” 董夫人慌乱下摸摸脸,她晓得自己憔悴了,最怕叫人看出来,还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茹茹却道:“奶奶漂亮了,原来奶奶这么漂亮。” “嗳唷。”董夫人眼泪都要笑出来,“好 孩子,真会说话。奶奶想死你了,茹茹小乖乖去京里,奶奶没有一天不想你。” 茹茹小手托在脸边,不大好意思地笑。 “茹茹也想奶奶的,嗯?”青娥给孩子理理蹭乱的额前发,让冯俊成将她给放到地上,叫她自己走。冯俊成和亲人长辈还有话讲,青娥就先领了孩子跟丫鬟往布置好的房里去。 茹茹还记得这儿,青娥一边走,一边回答她聒噪的问题,她问舅舅现在在干什么呢,青娥搓搓她脑门心,答舅舅在炙鸭子。 赵琪留在了顺天府,正好躲他早年在南边结下的仇家,也终于安定下来,开起了炙鸭子铺。他的炙鸭铺子号称南京城老味炙鸭,老板说起话又南腔南调,何愁买卖清淡。 岫云也留在了顺天府。说来话长。 彼时刚开春,一家三口收拾了行装,遣散一班丫头小子,只留下两个,帮衬着赵琪在顺天府看家。 那日赵琪送了青娥上马车,“青娥,这鸭子你带在路上吃,要想哥哥,青娥,要想哥哥啊!” 青娥连声道好,接过鸭子,透过纸包闻了闻,“这方子是在木炭里加陈皮了?” 赵琪笑起来,“好灵的鼻子,是我新改良的方子。” 岫云在旁哼了声,这方子明明是她吃了橘子,将皮丢进火坑里,启发他的。 青娥笑盈盈问:“岫云姑娘,你当真不随我们回去?要留在顺天府看宅子。”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