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镜殿。 “远远见了窗户透着光,就猜你还未歇下……” 红漆食盒放置桌案,声响轻微。来人家常的鹅黄色小袄,只随手挽了个髻子,陆婕妤笑道:“果真让我猜着。” “陆姐姐,”秦采女放下笔,“万寿宫可有消息了?” “说是太后移驾清宁宫,已传了太医,不知可伤着了。我看那片天色通红,今夜风又大,只怕不妙。”陆婕妤道,“你差个可靠的守着门,看一看动向,可不能都睡死过去。” “我晓得的。”秦采女应道。 书案两迭水纹纸,女子笔墨娟秀,簪花小楷,工工整整抄满了字。 “一者土地丰壤,二者家宅永安,叁者先亡生天。” 《地藏经》。 陆婕妤叹了口气:“你这几日关在屋子里抄经文,没日没夜的,仔细熬坏了眼睛。” “我……”秦采女垂眸,“再几日便是许姐姐头七……” 六月小产极为伤身,许才人骤然失子悲痛不已,虽有众人轮番劝慰,心中郁结难解,时常以泪洗面。汤药补品如雪片涌入含象殿,她身子反倒愈发羸弱,渐渐下不来地,人也清醒一阵糊涂一阵,捱不过春分便去了。 书稿层迭垒起寸许高,纤手摩挲经文,指腹擦过晾干的墨渍,抚动温柔。 “我心想抄了六回《地藏经》,替她消去六道不善业,来世托生一个好人家,莫要、莫要……” ——莫要再入宫了。 秦采女道:“莫要再受苦了。” “我明白你的好心,可身子也不能坏了不是?年前听你病中常唤‘阿爹阿娘’,定是想家了,”陆婕妤移开食盒盖子,一盏银耳甜汤,“这银耳乃是蜀地贡品,正好慰藉你的思乡之情。” 秦采女低低呀了一声:“诺水的银耳?” 陆婕妤颔首:“晚间我差蕙心送了几盒,花椒大约是不敢惊扰你抄经,并未回禀。方才熬了甜汤,我瞧见还亮着灯,奉上宵夜请娘娘歇息。” 秦采女不由羞赧:“陆姐姐……” 陆婕妤道:“饿了用一些罢,若是不饿早起再吃,入夜天凉,放一晚上不坏的。” “饿了,饿得很。”秦采女赶忙捧起碗,叁两口吃了个精光,抹嘴问道,“怎的这时辰还起了灶?” 陆婕妤道:“外头敲锣打鼓把复儿闹醒了,嚷着要喝甜汤,不喝不肯睡。做好了早睡过去了,叫也叫不醒,还踹我一脚。” “娘娘,万寿宫来人了。”门外蕙心通传,二人止住笑,相望一眼皆不知来者何意。 秦采女道:“陆姐姐你去罢,我结了后一段便睡了,你也尽早歇息。” “好。快睡罢。记着让人守门。”陆婕妤简单嘱咐几句,随蕙心去了正殿。 小池月牙弯,平展如镜,廊桥高低蜿蜒,轻云之下灯火沉星影。仲春时令,疏疏落落几面清圆,入夏开叁色莲花,宛若宝珠散明镜,华光闪烁,珠镜殿由此得名。 “万寿宫因何差人过来?”长廊幽暗,陆婕妤一手牵衣裙,一手扶蕙心。 蕙心提灯引路,答道:“奴婢不知,方才有人叫门,只说奉太后娘娘懿旨。” “太后懿旨?”陆婕妤心下疑惑,复念了一回。 廊腰缦回,对岸人影模糊,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似乎是四阳的样貌。 “四阳——”陆婕妤唤道。 黑影不答话,慢腾腾挪着身子走,蕙心以为他寻不见人,晃了晃手中灯笼:“四阳?” 游廊沿池畔而建,池中红鲤喂养日久,略通人性,察觉人声脚步速速围拢觅食,波光踊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