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东南隅,行商坐贾人熙攘,曲江星汉夜流光。 一百零八坊,东西二市,上京城大抵沿袭东楚坊市规划,只是相较东楚初年森严的法令,而今夜禁半废,坊中买卖自由,不过得坊市之形而已。[1] “店家,取两盒冰皮月饼来。” 王五正伏在柜上核算账目,留着几分心神看顾店面,耳听此言,当即抬了堆笑的一张脸:“客官是要哪几样?” 来人玄青衣袍,玉冠博带,腰间一枚赤金麒麟,丰神俊朗,器宇不凡。 王五这家糕饼铺子经营多年,面朝曲江池,坐落十字街,修政坊中做买卖最好的地界。年年上元上巳,七夕中秋,迎来送往的,他早练出一副火眼金睛,单看衣装打扮,便知此人来头不小,必是位非富即贵的主儿,连忙搁了笔走上前去。 檐下松木名签,悬着红丝绳,宇文序粗粗扫过几眼,问道:“最好是哪一样?” 王五一听便来了精神:“最好是叫‘五团花’的,以桂花、玫瑰、茉莉五样香花为馅,清香爽口,甜而不腻;外裹冰皮,雕作团花样式,神形皆备。再配上这剔红梅花盒……”[2] 说着捧出一个红彤彤的盖盒,当中一幅嫦娥奔月图,本是凄凉两地分,衬上刺目的红,莫名喜庆。 “当真是又好吃——又好看!”似有戏班的吆喝底子,一番套话说得抑扬顿挫,慷慨激昂,教人没有不买的道理。 宇文序道:“那就是它罢。” 月饼却是次要,一个剔红盒子便赚得十份糕点的钱,王五眉开眼笑,张了张口,才要问包上几份,陡然一声娇呵—— “怎么是鲜花馅儿的?” 王五细一分辨,正出自门前朱轮紫幄车。 宇文序回身看去,车上之人接着又道:“凭什么是鲜花?偏不要鲜花。” 珠缨紫幕,密不透风,不见说话人身影,叁言两语,倒见十足十的骄纵。 “小娘子脾气大,不能惯着,降一降,没得日后蹬鼻子上脸,闹反了天。”王五生怕断了财路,使了激将法,“旁的也就罢了,总不能这一点小事也做不得主。” 宇文序听在耳中,未置可否,只问:“那吃些什么?” 王五脸上笑得殷勤,心里悄悄骂了一通。 “哗啦”一声,素手掀开帘幕,满袖香风。 仆从往车后抱来脚凳,南婉青却等不及,提着裙摆自跳了下来,茜色花影吹委地,撞入宇文序怀中。 “不肯好好走,崴了脚又是谁疼?”宇文序赶得及,叁两步过来,正好扶稳人。 沉了声,冷了脸,想是当真动了气。 侍女手忙脚乱系上面纱,只留一双翦水秋瞳,波光流转,宛若曲江澄澈。 “你心疼。” 毫无知错之意。 “若是……”宇文序教训的话才到嘴边,南婉青一把推开。 “还有什么样的冰皮月饼?” 薄纱素白似轻烟一抹,美人如花隔云端,袅袅天上来。[3] 王五早已看呆。 半晌不回话,南婉青失了耐性,语气也狠厉几分:“还有什么样的冰皮月饼?” “有有有……有、都有,都有。”王五一时间分不清东西南北,答得语无伦次。 “人肉的也有?” “有,有的。”猛地回过神来,王五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没……没有,没有,这、这没有。” 南婉青见他如此,添了许多不放心:“换一家罢,他这样呆呆傻傻的,糖和盐能否分清还是两说。” “曲江畔熟食铺子寥寥,再寻另一家,只怕不剩多少游玩的时辰。”宇文序道。 早先中秋宴散,南婉青闷了一肚子闲气。摘星楼一路至昭阳殿,肩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