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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胭脂泪


    南婉青默然。

    腕上发力,左右挣揣一圈,总不肯看他一眼。手背光洁白皙,鼓起叁四条青绿色的筋脉,已是气血不畅。

    “于礼不合?”宇文序再问一遍。

    生了较劲的心思,手中愈发收拢,浑不知用了十分力道。

    他不信她能走得干净利落。

    “陛下请自重。”

    南婉青迟迟抬眸,视线落于紧扣的手腕,毫不在意宇文序作何神色。

    玉指纤纤,美人蹙着眉,掰开紧箍细腕的五指,虽是徒劳,面容决绝且认真。

    状似为了挣脱,实则更近半步,南婉青演一出欲拒还迎的戏码。

    长而卷翘的眼睫,若隐若现的雪沟。

    宇文序长臂一伸,揽上杨柳腰:“你让我自重?”

    白袍尚有寒意,披一身冷峭月光,宇文序下了狠力,任凭南婉青如何挣扎也摆脱不得。

    随随隐了身形侧卧横梁,啧啧称奇。

    方才沉璧禀报宇文序召幸德妃,随随也是隐了身形蹲坐床尾算卦,眼见南婉青不慌不忙,吩咐沉璧取来一封空白文书,提笔写了请辞离宫的折子。

    “他不见你,你还要走,岂非顺了他的心意?”随随看不明白。

    南婉青连连摇首:“这叫‘以退为进’,他不会许我走的。”

    “为何?”

    “首先,起凤山本无宫室;其次,如今朝中新旧两大派别难分上下,他一手提拔的寒门子弟未成气候,若是许我离宫,难免令东楚旧臣心怀惴惴;最后,也是最紧要的——”南婉青浅浅一笑,“他舍不得。”

    “我不觉他对你多上心。”随随转了转眼珠子,不以为然。

    相比当年楚王专房之宠、兴建瑶台,甚至不惜赐死最为聪慧的九皇子,只因那孩子背地里说了一句“及加冠,必斩南氏于瑶台,以清君侧”。

    宇文序所谓宠爱,委实不够看。

    南婉青道:“关键却不是上不上心、喜不喜欢,李夫人之于汉武帝,杨贵妃之于唐明皇,如他一般雄心壮志的帝王,绝世美人,不过是装点休明盛世的烟花,以示翻过银钩铁画的丰功伟绩,还有一段羡煞旁人的风流佳话。”

    “‘知好色则慕少艾’,试问谁不乐得看美人?”[1]

    随随重重点头;“没怎么听懂,但你说得有理,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自然是装作痴情错付、心灰意冷的模样,然后……”

    “疼——”

    怀中人改换语气,娇娇怯怯似含哭腔。

    宇文序这才发觉下了狠手,细白手腕勒出圈圈红痕,由于气血阻滞,玉手青筋嶙峋。

    他只想听南婉青服个软,哪怕低低唤一声“向之”,十余日来种种离心嫌隙,甘愿一笔勾销。

    不由卸了力气。

    “青……”

    南婉青猛地一推,只听“咚”一声,手肘磕上书案,正中经络,麻了半条手臂,疼得眼泪直流。

    宇文序话到嘴边,怎料被人一把推开,脚下不稳,踉跄好几步。

    榻上人捂着臂弯,眉眼皱成一团。

    “撞了哪处?”宇文序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稍稍软了语调,作势挽起衣袖,细细查看。

    南婉青快一步躲开:“陛下请自重。”

    宇文序扑了个空。

    额角沁出薄汗,想是疼得厉害,南婉青牙关紧咬,铁了心不让他近身。

    灯花结,烛台滴下一串红泪。

    “明日离宫,此话当真?”

    轻轻“嗯”一声。

    “我若不允,你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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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知好色则慕少艾:出自《孟子·万章上》,(人)长大后知道男女之情,则会恋慕年轻美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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