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苦笑起来:“太年轻。” “你和顾九思啊,都不知道这世上的人能坏到什么程度。你们不知道这永州上上下下有多少他们的人,不知道他们能在这地盘上呆这么久能有多少能耐。沈明,你尽力了。我以前……” 秦楠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笑道:“和宝元,也是这样的。” “那时候我、宝元、还有好几个朋友,一同被调任到永州。” 秦楠说着,抬起头来,看向远方,神色带着怀念:“我们来的时候,都想着大干一场。二十年前,我们在永州一连办了上百位官员。” 沈明顿住了,他有些诧异,他根本无法想象,秦楠和傅宝元,居然也有这样的人生。 他呆呆看着秦楠,秦楠平静道:“我和宝元是官位最低的,所以能做的事也少,那时候我们有六个人,每天热血沸腾讨论,如何解决黄河水患,如何让永州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们不懂,一连办了上百名官员,后来六个人,被刺杀有之,被流放有之,还有一位,”秦楠苦笑,“在永州蒙冤,被剜去髌骨,他一路爬到了东都,击响了东都大理寺的大门。” “然后呢?”沈明听得有些发愣,秦楠笑了笑,温和道,“然后他被大理寺的人扔了出来。那时候是冬天,东都那夜下了大雪,我找到他的时候,”秦楠顿了顿,而后他转过头去,声音带了哽咽,“尸体埋在雪里,已经彻底僵了。” 沈明没想了想:“那,还有一位呢?” 秦楠没说话,好久后,他低笑:“还有一位,被我和傅宝元联手检举,斩了。” “你……” 沈明睁大了眼睛,秦楠扭头看着窗外,慢慢道:“当时我们知道我们已经被盯上了,如果不是拿他当投名状,我们三个人,一个都留不下来。” “可他是你们兄弟……” 沈明喃喃出声,秦楠沙哑道:“他知道的。” “我们以为他不知道,但送行的时候,他和我们说,他知道,也愿意。他只求一件事,我和傅宝元,这一辈子,得记得他为何而死。” “我和宝元在永州,我们韬光养晦,我们准备了二十年,”秦楠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一辈子记得他们怎么死,哪怕我和宝元现在已经没了什么守护百姓、守天下黎民的心思,可是我和宝元,也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证据我会留给你。”秦楠闭着眼,痛苦出声,“我会假意与他们合作,你让顾九思准备好,一旦他们准备宣判,永州必定大乱。他们是打算温水煮青蛙还是快刀斩乱麻,那是他们的决定。我只求一件事……” “什么?” “保住傅宝元。”秦楠回头看向沈明,神色认真,“我可以死,我的孩子已经安置好了,我母亲年岁也已经大了。可宝元不一样,他还有孩子,有家庭。我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他们打算等顾九思和李玉昌斩了傅宝元后,让我站出来作证,说明他们错杀了傅宝元,到时候王思远估计会随便推几个人出来抵罪,然后以此罪名扳倒顾九思和李玉昌。我会假意与他们合作,证据留在你们这里,你们看准时机出手,我随时配合。” “你家人呢?” 沈明愣愣开口:“不管了吗?” “从我回来准备好做这件事开始,”秦楠平静道,“就已经管不了了。” “只是说,”秦楠苦笑道,“得回来自己亲手做这个抉择,去面对这件事,有点太过残忍了。” 沈明没说话,秦楠推了他一把:“行了,别呆着了,去找顾九思商量吧。我不喜欢和这小子说话。” 沈明被他这么一推,呆呆往前走去。 外面下着小雨,雨声淅淅沥沥。 他脑海里回荡着许多话,他年少入世,学艺高门,他当过百姓、当过山匪、当过官员。 他的师父曾告诉他,江湖人,最重的便是承诺。 而秦楠也同他说,他和傅宝元,守一个承诺,一守就是一生。 君子一诺二十载,何妨生死慰故人。 他停在门口,脑海里闪过秦楠的母亲,那个女人温柔又慈祥,躺在病床时候,会和他说秦楠小的时候。 他想起秦楠过去,坐在竹屋里,认真绘着纸扇,陪伴着一座牌位,悠闲自在。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