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也低估了王秀兰好不容易逮住一只肥羊,要把肥羊薅成葛优的决心。 杨思情反正不急着,等她治好村长家精神上的病,让村长成为她坚实的助攻,再对王秀兰一击致命。 这就叫“延迟的快感”吧。 杨、蓝在陕西关中农村的第一夜,破旧的纸窗外飘着润物细无声的潇潇春雨。 杨思情盖的棉被还是王秀兰忍痛花一毛钱向邻居租来的,棉被闻着有一股腐朽的陈年怪味。 正如她前文所说,没有蓝巍陪着,她哪里敢在这种农村老破小的屋子里睡觉,拍《山村老尸》呢这是。 土炕的尺寸不够,大高个蓝巍躺在上面得曲着腿。他一手枕着后脑勺,一手把《战争与和平》举在脸上方,就着煤油灯的昏黄光线阅读。 杨思情紧挨他的身体外侧,这样的依靠带给她安全感,她才敢闭眼睡觉。 奈何睡意酝酿了半天,宣告失败。 她睁开眼,翻起眼白幽幽盯着身处荒野乡村照样怡然自得的男人,轻声问道:“蓝巍,你以前睡过这种地方吗?” 蓝巍以为她早应该睡着,闻声拿开书,垂下眼眸对上她的精神大眼:“睡过太多次了。部队经常举办各种形式的拉练演习,有时候夜里我们会借宿在当地老乡家里。这算是好的了,要是附近没有人家,我们直接就地睡觉。” “睡得着吗?” “呼呼大睡。白天作战让脑子和身体都很疲惫,站着都能睡着,随时随地睡觉是军人的基本作战能力。” 杨思情温顺地笑笑,望着脏兮兮的瓦片屋顶出了会儿神,又轻声问道:“蓝巍,你下午问我给杨思国办丧事,心里会不会难过?你其实是想问我,我会不会想起我妈妈难过吧。” “你琢磨出来了?” “我刚刚睡不着的时候琢磨出来的。你以后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我,不要让我猜。我要是误会了你说的话,你也要当场跟我讲明,不要让我当傻瓜。” 蓝巍不禁一笑:“知道了,我会改的。你睡不着,我拍着你睡吧。” 杨思情嗯一声。 蓝巍抽出后脑勺的手环抱住她,手掌有节奏地轻拍她的肩头助眠。 炕屋这边,王秀兰在整理杨思情他们买回来的东西,打算把这些东西能卖的都想法子卖出去换成钱,拿去买家里更需要的东西。 炕上的三个娃儿眼巴巴瞅着她的一举一动。 杨有钱戳戳他大哥,向他打眼色。 终于,杨有官开口了:“妈,你别卖姑给额们买滴衣服。” 王秀兰不响,闷头做自己的事。 杨有钱又戳戳他大哥。 杨有官只好又说:“妈,钱儿明后年要去公社小学读书,你给他留套体面滴衣服吧。” 他们家是村里的困难户,生产队对困难户有补助,读公社小学的学费由生产队出,名额只有一个。 王秀兰先瞪一眼二儿子,再跟大儿子说话:“明后年他窜个儿,这衣服还能穿吗?妈拿去卖咧,可以给你们换回来两套衣服。” 杨有米很馋炕桌上的水果罐头和糖果,终于,忍不住伸出小手去抓糖果。 王秀兰拍开她的小手,瞪着她骂:“干活不行,吃东西你最行,被姑丈多抱一会儿就以为自己是城里小姐咧,啊!” 杨有米吓得缩到杨有官身边。 “额告诉你们,这些东西好是好,但顶不了什么事儿,你们以后吃不着、穿不着咧心里会难受。妈想法子卖出去,换回来滴钱可以让你们更久不挨饿,可以让咱家过滴更好。祖宗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钱是人滴胆。赶紧睡觉,明天给你们爸哭丧去。” 杨有钱问:“妈,额哭不出来咋办?” 杨思国死时他才两岁,几乎没有印象,更谈不上父子情。 王秀兰简单粗暴地吼:“哭不出来就干嚎!” 翌日,一场活生生的荒诞喜剧在杨家村上演。 一条披麻戴孝的送丧队伍撒着白纸片,游过田间小路。 丧乐队的吹吹打打和队伍的哭喊声不协调地交织在一起,体现出这条送丧队伍满满的仪式感。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