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死到临头,哪怕是我这种满手沾血的人渣,也会多愁善感起来。 但事到如今,已没有心软的余地。 “你对我什么?”我笑着打断了他:“我是曾教过你,十年朝夕相处的确是条狗也会有感情。但你也别忘了。你父母可是死于我的失误,你母亲更是死在我手上。裴追,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我又曾手刃千人,天下坏事做尽,不值得你怜悯。” 裴追忽然道:“我知道那非你所愿。” “……什么?” 裴追直视我,清清楚楚道:“少年时我家中别墅门口都安有监控。我父母亡故后,我在监控中看到我爸遇害前,你曾来我家加诸法阵,并非毫无作为。” 我沉默。当时作阵时躲着裴追没见只是因我性格所致。而之后——他父已死,再说这话就仿佛为自己开脱。我没这个脸。 裴追继续道:“我在和你学习术法后,也知道了我母亲当时已被控制,你除了杀她别无她法。” 其实,我早该猜到的。裴追少年时起便宁折不弯、风骨凛然。如果不是知道了这些所谓的真相,不可能愿意委曲求全与我相处多年。 那一瞬间,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欣慰吗?并不尽然。 我只是忽然想到了那日他看着我做的生日蛋糕,眼里如浮光掠影般闪现的光。 “那又如何?”然后我打断他,漠然道。 我站起身,逼视裴追。他身量其实已比我略高,但我毕竟曾位高权重、强势多年,单论气势,无论是否问心无愧,从未输过。 裴追缓缓皱起眉。 我道:“世人言,论迹不论心。你母亲心脏上那刀是我插的,你父亲也的的确确死于我的失误。遑论那枉死的千余人。” 我微抬下颌,自上而下望着他:“这些事抹得掉吗?——裴追,你扪心自问,忘得掉你母亲死前的脸吗?忘得掉我握着匕首刺入她心脏时,我满手的血吗?” 裴追第一次沉默了。 ——他忘不掉,我知道。 因为每次他望向我,神情热烈又克制、温暖又冷漠,浮光掠影的笑意下映着刻骨铭心的遗恨。 我们其实心知肚明,只要我和他都还活着,只要时光没有倒流——他父母的死,永远是我们之间拔不出的刺。 “更何况——我私心性情如何,你如何能知?”我继续添了把火。 这回,他却不退不避,答道:“我自然知你,因为我对你——” 我却没有听到他最后的话。 因为就在这一刻,阵法正式生效,万丈光芒如利刃般穿透我的身体,万箭穿心、凌迟之刑,无外乎此。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