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大方地见礼:“照微见过各位叔爷伯爷,问各位叔爷伯爷康健安宁。” 众人回身,见那妙龄女郎姿仪窈窕,光艳照人,春风般盈满屋舍。 管松江棉布坊的叶掌柜懂相学,他仔细端详照微几眼,不由得暗暗惊诧。 叶掌柜朝容汀兰一拱手,缓声道:“令爱面相三停得宜,主位高权贵、举世无双,然眉官细扬、目官太亮,主性情好争,劳心费神。此为有为贵人之相,敢问东家,令爱可曾许配人家?” 容汀兰看了照微一眼,并不想提及韩家,故言不曾。 叶掌柜点点头,叮嘱容汀兰:“令爱的婚事,东家可千万要经心,莫坏了这天赐命格。” 第5章 腊月二十六已经停朝,但中枢三品朝官仍可入宫禀事,祁令瞻是二品参知政事,位同副相,除夕之前,仍每日来紫宸殿中坐值。 皇后居住的坤明宫里针药不断,长宁帝脱不开身,派太医署院正杨叙时往紫宸殿中传话,顺便给祁令瞻也诊上一诊。 紫宸殿偏殿里,沉水暖香从鎏金兽炉中袅袅升腾,浓郁得令人昏昏欲睡。杨叙时嗅着这凝神香,又观察祁令瞻的脸色,问道:“这几日伤口又犯疼了?” 祁令瞻点头,“有一点,白日尚可忍受,只是夜里难眠。” 杨叙时叹气:“天生五感,以痛为首,是为了让人懂得趋避,而非是为了忍耐。把手衣摘了,我看看你的伤。” 祁令瞻这才搁下手里的章奏,褪去手衣,将手腕搭在脉枕上。 这只细长苍白的手像出自宫廷名匠的玉摆件,美丽如浑然天成、天工玉塑,却又透着沉沉的死气,没有一点血色与温度。 在掌心与腕臂连接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旧伤痕,依稀可见当年曾横贯经络,几乎切断了半只手。 杨叙时双指搭在他脉上,阖目仔细感知他衰微的脉搏,半晌后问他:“要动针还是要喝药?动针疼如抽髓,喝药只是苦一些,但要一日三碗,暖和静养。” 祁令瞻毫不犹豫道:“动针,年节喝药太晦气。” 于是杨叙时点烛铺针,掐准掌间经络,以银针徐徐输刺。他说是抽髓之痛,并不算夸张,祁令瞻眉心骤然一紧,额角青筋顿起,硬生生疼出一层冷汗。 一连十几针,针针见黑血,他阖目仰在太师椅里,唇间已无血色。 杨叙时与他说起后宫的情形:“皇后近来汤药不断,并非长久之策,她的病是秦医正在管,我看过方子,有些是铤而走险的猛药。” 太医署用药倾向保守,秦医正本是谨慎之人,杨叙时此言,意为太医署已束手无策了。 祁令瞻心中又是一刺,却难受地说不出一句话。 杨叙时道:“皇后先天不足,是早夭之症,若非侯府富贵、宫中精养,搁在寻常人家,恐活不过七岁,能行至今日,诞下太子,已是与天争命了。” 他实在不会安慰人,安慰人也不是他的本意。他抬头见滴漏已尽,着手将银针一根根拔下,同时对祁令瞻道:“临华宫姚贵妃最近在打听坐胎的方子,若真叫她遂愿,那姚党……” 祁令瞻低声道:“不会,陛下有分寸。” “就算临华宫没有子嗣,万一坤明宫……姚丞相逼这么紧,若是教姚贵妃继了后位,再将太子抱到膝下抚养,那一切将无可挽回。” 杨叙时又叹一口气:“子望,我知道要你打算此事无异于诛心,但事不预则失,我们实在是输不起了。” “我明白。” 祁令瞻将两只手浸入药盆中,浓黑滚烫的药汤徐徐将他吞没,因疲惫而微阖的双目被药气熏开,如桃红展扇,白玉啼血,舒张欲破。 他缓缓对杨叙时道:“正和兄且安心,姚家出不了皇后,太子也不会改姓姚,年前我会去坤明宫一趟,若有决断,会告知正和兄。” 杨叙时点到即止,也不忍心再逼他。他给祁令瞻开了瓶止疼的丸药,叮嘱他静养温养,离开了紫宸殿。 剧痛之后是无尽的疲惫,祁令瞻让侍从将沉水香燃得更浓,乳白色的轻雾悠悠将人罩住,他握在指间的笔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啪嗒”一声坠地,骨碌碌滚到一旁。 没有人弯腰拾起,值房里静悄悄的,笔的主人已伏案入眠。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