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似是不敢辨认。一路的忐忑、忧惧皆涌上心头,化作两行清泪,簌簌落了下来。 “我这副模样,让你见笑了……” “姐姐!” 照微三两步上前,执起祁窈宁的手,仔仔细细端详她,眼泪愈发止不住。 她听说皇后病了,却未料病得如此严重。从前在永平侯府时,窈宁姐姐身子骨也弱,三天两头就要喝药,但那时她气色尚好,甚至能陪她踢毽子,熬夜给她缝香囊荷包。 都说长宁帝待她好,怎么好来好去,反倒成了这副模样。 窈宁拾起帕子给照微擦眼泪,天蚕丝的帕子轻轻落在脸上,像一阵柔柔的春风拂过。 小太子惊异地打量照微,窈宁对他说:“这是你姨母,她有些难过,快去安慰一下她。” 小太子像只小猫一样伸手拍了拍照微,说:“姨母别哭了,你又不必背书,别哭了,我让人赏你糖吃。” 照微擦干眼泪,深深喘了口气。她低头看小太子,三岁的娃娃粉雕玉琢,眉眼肖似幼时的窈宁。 小太子很开心,“母后,她不哭了。” 窈宁摸了摸他的头,说:“是因为姨母喜欢你。” 小太子问:“你与姨母说话,那我能去找姚贵妃玩吗?” 窈宁叹气,朝女官锦春使了个眼色,对小太子道:“去吧,回去记得温书。” 锦春带着小太子离开,照微望着他们的背影转过屏风,问祁窈宁:“姚贵妃,就是姚丞相送进宫的女儿吗?” 祁窈宁点头,“是她。” “陛下就是这样待你好?” “子致他有难处,阿微,”窈宁解释道,“姚丞相在朝中势大,何况姚贵妃是先太后亲聘进宫的人,他总要给几分薄面。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子致,其实他还和从前一样。” 从前,说的是六七年前的事。 那时李继胤还是不受重视的四皇子,永平侯世子是他的挚友,后来又与祁窈宁定了亲,便与永平侯府常来常往。 那时李继胤确实待窈宁很好,恨不得搬到永平侯府去住。他是个温良敦厚的人,唯一的算计是拿虎头金弹弓收买照微,好叫她走远一些,别在他与祁窈宁探讨诗文的时候打岔。 照微说:“你别骗我。” 祁窈宁笑了笑,“你又不是小孩子,我何必骗你,若我真在宫中受委屈,哥哥他不会眼睁睁看着。” 她随口提起,照微心中却无端地、恍惚地一紧。一双清冷的眼睛在她心头掠过,仿佛正冷漠而责备地望着她。 见她神色微滞,窈宁试探问道:“难道你还没见过哥哥?” 照微摇头,长睫垂落。 窈宁劝她:“阿微,你该回家看看,哥哥他心里一定记挂着你。” 照微想说并非每个人都像她这样宽和不计较,说不定祁令瞻心里仍恨着她,她若当面喊他一声兄长,能折去他半辈子的福寿。 只是话到嘴边,对上窈宁关切希冀的目光,照微不忍再惹她伤心。 “我的事不急,说回姐姐你,”照微转移话题,“就算李继胤没错,也不该放任姚贵妃亲近小太子,那是你熬了半条命生下的储君。” 窈宁苦笑,“你说的是,可我病成这副模样,总要有人照顾阿遂。” “坤明宫这么多女官内侍,难道还看顾不了一个孩子?” 祁窈宁说道:“女官内侍都是奴才,和母亲不一样。譬如在坤明宫,没有我和陛下允准,无人敢擅喂阿遂一口吃食,他们见了阿遂要跪拜,更没有胆量逗弄他。但姚贵妃不同,她能带阿遂放风筝,给他剥莲子、绣香囊,会同他笑,同他怄气……阿遂喜欢她。” 这话经祁窈宁无波无澜地说出来,更让人心里难过。 祁窈宁握住照微的手,叹息道:“阿遂太小了,尚不知事,只能怪我自己不争气,病得重,实在没有心力照拂他。我只怕姚贵妃并非真心待阿遂,倘日后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你怎么能指望姚贵妃?”照微蹙眉,“那可是姚丞相的女儿。” “那我还能指望谁,先太后已去,偌大后宫,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祁窈宁望着照微,一双秋水目里泛起些许伤怀色。她目下深陷,唇色苍白,每说一句话都要停顿喘口气,伤心处更是经久才能平息。 她问照微自己还能指望谁时,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照微若有所悟,又不可置信,反手指着自己:“难道指望……我?姐姐,你召我入宫,是为了太子的事?”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