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十数人,俱是裴穆清的旧部骁将,任是兵部在成王的授意下在过去两年间如何笼络,皆不为所动。 而既然不为所动,那么便只得死。 死在晋军手下,更省得兵部或大理寺脏了自己的手。 接下来晋军继续南进,而豫州为北境重镇,不得有失,正是将裴穆清送去赴死的绝好时机。 然而先前对付恒、安、肆三州守将的法子却对裴穆清无法奏效。裴穆清何等智勇,率军坚守豫州近三个月,将晋军活生生打到需要退兵求援,连一丝败迹都看不到。 既然无法借晋军之手取其命,那兵部便只得自己脏一回手了。 就在晋军退兵三十里的消息传回朝中的当夜,兵部便请了成王之意,矫诏一封,快马加急发往裴穆清军前。诏书上称,晋军不敌,晋帝遣使求和,愿与大平合议停战后事,皇帝命裴穆清将守城诸事交由裨将处置,自调人马速速回朝,与兵部共议和事。 裴穆清究竟有没有怀疑过这封诏书上的内容,无从知晓。然而以裴穆清之性子,是绝做不出抗诏不遵的举动来的。 于是裴穆清与所抽调的人马前脚刚出豫州城,兵部后脚便拟了一封弹章,诬其畏战南撤。 一旦裴穆清落马,军中自会震荡,局势自会大变。而成王在经营兵部多年之后,终于能够有机会向军中安插和培植自己的亲将了。 …… 她就这样一直立在阁外听,听到最后,双目变得血红。 阁帘被人自内打起,有人离席出恭。 她抬头,正见一张酷肖自己的面容,当下绕柱出来,挡在那人身前。 那人酒意上脸,定睛看了她好一阵儿,才将她认定,然后冷笑:“你怎么又回来了。”他回头望一眼暖阁,再看她时,仿佛酒醒了些许:“你都听见了?” 她喉头有千万句话,然却不知当从何处说起。 他又冷冷一笑,脸色全然不在乎地向暖阁后面行去。 行了数步,他回首,见她仍跟在身后,便停住脚步,转身避进一处无人之室。 她跟进来,阖上室门。 然后她终于说得出话了:“裴将军,亦教过你。” 这几个字她吐得极其艰难,说话时眼眶通红,手亦成拳。 “教过我又如何?”在未通暖的阁间内,冷意驱退他的酒意,他的神色逐渐变得清醒:“裴穆清最赏识的学生,是你。我在他眼里又算是什么?” 然后他继续说:“又何止是裴穆清。父亲喜欢的,特意请旨要送去兵部的,也是你。” “就连成王……”他笑起来,笑得表情都有些扭曲,“就连成王,喜欢的也是你。不然我如何能得这拜将的机会?难道是靠咱们那个不识时务的父亲?” 她盯着他。 热血自心口涌上额间,又逐渐变得冰凉。 一双手的指骨被她在不自知间攥得僵白,而她声音喑哑,含了戾色:“北边已死了多少人……恒、安、肆三州以及裴将军受诬之事,你脱得了干系?父亲一生谨慎小心,卓氏如今却要被你拖入这肮脏烂泥坑中……裴将军拳拳忠心,赤胆报国,为朝为民,而你不仅眼睁睁地看着他含冤受戮而知情不报,更还要踩着他未寒之尸骨上位……” 她的双眼被心火烧得干涩疼痛,嗓子亦然:“哥。这样的功名会污了祖宗,你又如何能取。我求你去向陛下请罪,说出你所知的实情,还裴将军一个清白。” 他冷冷看她,半晌后道:“我若不去,又如何?” 她静了片刻。 再开口时,她眼中血色更甚之前:“那我就去。” 他依然冷冷看她,许久之后,忽然动手,抬胳膊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在她来不及反应之前将她推逼到墙角处,然后抬起另一条胳膊,两只手一起下死劲地掐住她的脖颈。 这举动堪称疯狂,而他神色阴沉可怖,一副欲置她于死地的模样。 窒息的痛感瞬间袭遍她全身,整个天地渐渐在她双眼中暗下去。 而他的声音冷血且忿恚,响震于她耳侧:“裴穆清已经死透了,你既为他鸣不平,便该同他去死。” 热泪自眼角淌出,赤色尽染眼底。 腾腾暴怒与满腔杀意层层挣破她的神智,如出笼之凶兽,戮灭她残存的意识。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只记得她看见了被他一直挂在腰间的那柄长剑。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