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殿,太后刚卸了发冠,喝着安眠茶,殿外传陛下到,她眼皮顿时跳了一下,穿着明黄龙衮的皇帝进了寝殿,兴师问罪的语气:“你作甚罚她?是不是又当众羞辱她了?” 太后蔑笑一声:“哀家就知道她惯是个爱煽风点火的,挑唆我们母子。” 皇帝走近了,眸子中燃烧着一簇火:“就因为她不会奉承你,不会用好话讨好你就处处针对她,母后何时也变得爱听阿谀逢迎的话了,你从前是怎么教儿子的,近君子,远小人,您到了无人可及的位子,竟忘了初衷了。” 太后面庞的曲线冷漠:“孽障!敢教训起你娘来了!一个妃嫔,也值得你来针锋相对!” 皇帝愤郁道:“对您来说她是个普通的宫妃,不过众多妃御中的一个,可对儿子来说,她是要珍惜的人,相伴一生的人,母后或许不懂,儿子起过誓,只要她嫁了我,余生便只能笑,不能哭!您懂吗?” 太后肺火上涌:“放肆!好个荒唐的皇帝!一个粉黛玩物是你的命不成!怎么,哀家还动不得了,你这般在意,孰知不会成了夫差第二,成了倦政懈怠的唐玄宗,他日因她做出误国殃民的事,此人生下皇儿后,决不能留了!哀家便是拼着母子决裂,也要永除了这个祸水!犯天下安定者,必诛之!” 皇帝十指颤抖起来,眼底胀出了血丝,哀莫地笑道:“母后爱天下苍生胜过爱自己,为了苍生可以做任何事,既如此何不效法武曌,儿子可以做唐中宗给您让位。” 太后赫然而怒,气得全身抖,狠狠地扬起手臂挥去一巴掌,“啪”地一声,响音划破四空,手掌热辣辣的,扶着心口,痛哭道:“孽障!我简直不认识你了,你还是那个自小让母亲引以为豪的禝儿吗?还是那个跪在冷宫门前说,母亲受苦,儿身体发肤亦痛,那个为娘顶天立地的禝儿吗?如今你为了一个粉黛玩物如此伤母亲的心!” 皇帝腮边火红一片,苦笑几声:“母亲也知道伤心的滋味了吗,儿子的心,早就被你伤的千疮百孔,从小只要你不喜欢的,我统统不能做,不许做,我喜欢习武,喜欢纵马,喜欢弯弓射猎,你让我钻文,你说朝臣们喜欢文皇帝,不会拥戴一个武皇帝。” 刚及总角之年的小童子,每日繁重的学业,朝乾夕惕,夙夜不懈,心中的枯燥无处倾诉。偶然看见老监手雕,便喜欢上了,一发不可收拾,夜深人静时偷偷学,没几天便掌握了诀窍,母亲还是发现了,说那是玩物丧志,谆谆严饬一番,让他忌了,老监也被发落了,贬到永巷做秽差。 他自小有洁癖,看不得那些谄媚折腰的,一肚子阴谋烂计的,母亲却说他应该学什么权谋之术。 最终他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变成了那沟渠里的臭虫,不折手段,满腹城府。 “.......到如今,我喜欢一个女人,也不行,非要我去跟那些虚伪的同床共枕,难道我身背社稷,就连自己的意愿都不能有吗?” “母后知道吗?淮南事变慕容家死了一千三百零八口人,一千三百零八副棺材,那些全是妇孺稚子,老弱病残,他们何辜之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想,我怎么如此残忍!不去战场上真刀真枪,作出这卑鄙手段,就为了国家不动兵戈,不起战乱,踩着无辜者的血,我根本就是个下作小人!虽非本意,却因我而起,这个罪孽原应该我来背负,你知道我面对定柔的时候,想到她也险些死在那刀下,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太后呆呆望着他,不可置信地,脚下后退两步跌坐在引枕上。 皇帝紧紧咬着牙,眼眶中泪意打转:“大婚前一夜,父皇来安慰我,说我受委屈了,作出这样的牺牲,叫我不要难过,以后遇到了自己喜爱的女子便好了,让她做了妃子,还是会幸福。父皇他如此懂我,懂我心里的苦,你是我的生身之母,你却丝毫不懂,在您眼里这些都是无所谓的,微如尘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