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越过凤鸾仪仗,迤逦远去,皇后停了辇,久久望着那个背影。 想起一句话,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再高明的智者,也必有其短。 韶华馆的人跪了一院,小柱子宣完了口谕,身后一片唏嘘声,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深表同情,好好的主子变成了奴才,定柔跪在前头,简直不敢相信,这不是做梦吧? 小柱子催促道:“慕容氏,请速速搬离韶华馆。” “喏。”定柔眼眶湿润了,是喜极而泣的泪,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低眉顺眼,我以后不是他的妾了对不对?虽无自由,却是清贞纯良之身。 收拾行李的时候,发愁着花生和两个毛团怎么办,受人之托,静诚长公主成婚不久便有了身孕,归省一再耽搁,若带到敬惠馆,怕会被斥责,流落到别处只会被戕害。 想起了御苑那处废宫,四周无人,只要把野草清理清理,供三只小东西活动,每日带食物去送,想来可行的。 皇后遣了两个内监来帮忙抬箱笼,悄悄带话给她,好好当差,以后的事再慢慢盘算,定柔一人塞了一张二十两的票银,嘱托给他们安顿小猫小狗到御苑,等她下了值再去清理野草。 走出韶华馆,她头没回,身上如释重负般的快意。 与程芊芊也算交好了一场,她有两大箱满满的的新衣,都是绫罗锦缎的上等料子,没穿过身的,一些是从淮南带来的,一些是临进宫前母亲让绣庄赶制出来的,统统留给了程芊芊,做了宫女,想来也用不上了。抬到一叶枫影,沈蔓菱也凑过来看的眼花缭乱,这么多漂亮的锦彩华衣,为何她平日只穿那些素的? 到了敬惠馆,敬贤太妃已午睡了,掌事太监带她进兰一堂见了领班宫女慧姠,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入宫两年她知道一等宫女是大气的双鬟髻,红色简云纹宫装,抹胸襦裙,腰间系着彩璎鸣玉珍珠流苏禁步,二等宫女紫衣宫装,齐腰襦裙,百合髻,紫晶长穗流苏宫绦,三等宫女粉衣齐腰宫装,也是百合髻,蝴蝶结子长穗流苏宫绦。 慧姠是敬惠太妃的远方外甥女,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已知是资历老成的宫女,一双丹凤三角眼,眼尾微微上翘,透着机敏和倨傲,眼角一粒绿豆大的泪痣,审视了她几眼,面貌不善。 “等着吧,太妃醒了再说。” “喏。”定柔在原地恭顺而立,一直站到双腿酸麻,才听到内寝伏侍太妃起身的动静,几个宫女挽着食盒送来了下午茶点。 康宁殿,太后问起了皇帝慕容美人的事,何事惹恼了天颜? 皇帝道:“朕不喜欢那种被宠坏了的大小姐,那日殿选,站在那儿眼睛里全是桀骜不驯,宸妃说她在韶华馆肆意欺辱他人,还动了手,这样的爆炭脾气,慕容槐也敢送进宫来,她那般性子做了宫女自有苦头吃,磨砺磨砺对她也好。” 太后惋惜:“那般好样貌生错人了。” 敬惠馆,安太妃盥洗过,重新梳妆,对慧姠说:“本宫原想着她必是个有福气的,只差些机遇,借本宫的口让陛下想起她,也承本宫一份人情,谁想陛下如此厌恶,罢了,她既是宫女,便带她去内侍省入册登记吧,都是奴才,本宫也不好偏袒了谁,别人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 “喏。”慧姠怕的就是和太妃有渊源的人取代她,这下放心了。 出来让二等宫女鸢歌带定柔去内侍省,掌事太监已安排好了床铺,在南边耳房,放下行李,待走了,慧姠叫宫人们集合,说:“这个人是韶华馆贬出来的,被陛下厌恶的人,谁敢跟她亲近,仔细掉脑袋。” 又对管事嬷嬷:“她虽是官小姐出身,但如今也和大家一样的奴才,又是新来的,惯是不能偷奸耍滑,多多派活儿给她,敢偷懒直接上竹板。” “知道了。” “若敢去太妃跟前谄媚,我饶不了她!” 内侍省在华清门后的第一道宫巷,定柔自进宫以来,还是第一次到离外廷这么近的地方。 遥见嵯峨的飞檐,琉瓦在阳光下如层层镀金一般,叫人目眩,两阙骞龙腾跃,巨凰展翼,如在云巅,鸢歌指着中轴线上的一道风阙说:“那便是昌明殿,陛下处理政务的御书房和寝殿,往前是仁宣殿、体乾殿、朝会的大正殿、举行大典的皇极殿,天下最尊贵的地方,我们,都是陛下的奴才。” 定柔心想,奴才便奴才,为何自己要将自己看的卑微不堪,师傅说过,便是蝼蚁,也是这世间可用可敬的东西,天生万物,缺一不可,要活得有风骨。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