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受的管教,头一条就是举止得端稳,不许跑跳,不许呼朋引伴扎堆议事。颐行见她们一反常态,总觉得可能有什么令人惊诧的大新闻,便拽着银朱赶了回去。 等打起堂帘子,立马见一个人站在炕头上宣扬:“你们听说没有,桂嬷嬷不知冲撞了哪位主子,给赏了笞杖。两个太监行刑,杖杖见血,桂嬷嬷当时就翻了白眼,这会儿架到安乐堂等死去啦。” 一个人的生死,成了众人调剂无聊生活的乐子。桂嬷嬷平时不得人心,爱占小便宜,也爱欺负人,这回栽了跟头,当然个个拍手称快。 “嗳。”大荣喊颐行,“上回她还打你来着,这回可算给你报了仇了。” 颐行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问:“这是犯了多大的罪过啊,说杖刑就杖刑。” “宫里头哪个和你讲理,奴才多,主子也多,不留神小命就没了。”有人说得理所当然。 也有人兔死狐悲,“我听着,心里头慌得很。桂嬷嬷也算宫里老人儿了,说打死就打死,那咱们这些人可怎么办,万一有了疏漏,岂不是死就在眼前?” 当然在有些人看来纯属杞人忧天,“桂嬷嬷多少道行,你又有多少道行?咱们一不偷二不抢,虔心办好自己的差事,这要是还能挨刀,那只能怨你命不好。” 横竖大多数人都很高兴,晚饭吃出了庆功宴的味道。 宫里人之荣辱,全在旦夕之间。桂嬷嬷是教习处的二把手,她出了岔子,自然是阎嬷嬷亲自来调理这帮新晋的宫女。 因桂嬷嬷究竟是出于什么罪状而被治罪,连阎嬷嬷都闹不清楚,大概是鉴于忧心自己受贿的事被人告发,所以并不像以前那样疾言厉色,反倒和蔼了许多。 “你们在我这里,原呆不了多少时候,等日子一到,还是归尚仪局管。我如今待你们严,少不得招你们怨,倘或不严呢,又是害了你们,将来吴尚仪过问起来,也是我的罪过。” 话虽这么说,众人不能不识趣儿,便都小心翼翼应承着:“请嬷嬷严加管教。” 当然严加管教是不至于的,面儿上过得去,走个流程就罢了。按着老例儿,宫女进宫头半个月在教习处学习简单的规矩,半个月满就发往尚仪局,再由吴尚仪逐层挑选分派差事。 吴尚仪正是那个三选给她们验身的人,面相不算和善,下牙长得参差,这样的人据说心口不一,她在尚仪局的威风,也远比阎嬷嬷大得多。 吴尚仪是个更有雷霆手段的人,接手了这批宫女,直接将一大半人发往尚食局和尚衣局当差,剩下的五六十仍旧留在尚仪局做些零散的活计。 她应该记得颐行,训话的时候眼睛不时地从颐行身上掠过。 颐行这人别的不行,预感一直挺准,她老觉得进了这里,恐怕还不如在教习处时自在。唯一可庆幸的是银朱还在,不管接下来有多难捱,总算还有个伴儿。 作者有话要说: 1上记名:皇帝亲自留牌子。 第9章 然而人在大环境底下生活,并不能时刻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 虽说宫女出入都要成双,但规矩总是人定的,上头不分派,难道你还能拽着正忙的人来陪你么。 秀女们入宫半月有余,自此开始便都是宫女了,既是宫女,就得学着往外行走,承办差事。 这日吴尚仪说寒食节就快到了,宫里要张罗奉先殿祭祖,连带钦安殿和咸若馆也要洒扫。各宫有了正经职务的宫人,是不管这类杂事的,只有留在尚仪局的人可以随意差遣。 “你们这十五个,往钦安殿去。”吴尚仪随手指了指,“你们十五个,去咸若馆。你们二十个,上奉先殿……我可有言在先,那些殿里供奉的都是祖宗神明,倘或出半点纰漏,后果你们知道。” 那五十个领了命的蹲安道“嗻”,里头就有银朱。 颐行自进宫就和银朱在一起,教习处学规矩也没有分开过,银朱一走,颐行就有些无所适从。 吴尚仪转过身来,给剩下的十人分派差事,五个上园子里挪花盆,其余分两拨,每拨两人往酒醋面局和宗人府送东西。最后只有颐行一个人还没被分派,吴尚仪站在她面前,很有兴味地打量了一番,笑道:“怎么偏剩下你?要是让你歇着,只怕旁的人要说话,我想想还有什么可指派的……哦,你往四执库一趟,过两日要行康嫔、谨贵人、善常在的册封礼,去瞧瞧娘娘们的礼服预备妥当了没有。还有康嫔娘娘的头面,她上回特特儿嘱咐要兰花样式的,你取两样回来瞧瞧,别到时候弄错了,或是不称她的意儿……人家如今是嫔位了,可不敢慢待。” 颐行应了声嗻,看吴尚仪和几个嬷嬷往次间去了,方转身走出正殿。 今儿天色不好,穹顶灰蒙蒙的,春天风又大,风卷着流云飞快地翻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下起雨来。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