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自己生产不了的东西需要和外面的人交换。 以农耕为主的种植园更是如此。 赵老爷很清楚松果木农庄是需要那些行商的,但他极度不信任那些狡猾的家伙,因此即便聚居地中的空房子不少,他也绝不肯让外面的人进来借宿。 除非那个行商是他自己任命的。 拜此所赐,经营着松果木农庄唯一一座旅馆的何安水,靠着手中的特许经营权也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虽然收入的大头需要上交给老爷,但靠着这门营生,他依旧能攒下一笔钱。 而且,他不用像杨河那样去很远的地方打拼,也不需要把自己的家人送去庄园的别馆当人质。老爷对他非常放心,因为他就在聚居地的边上。 不管是人,还是财产。 何安水是个没有野心的人,更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想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毕竟经营旅馆的这些年,他见了太多缺胳膊少腿的废土客。 那些家伙或许没有主人,但也仅此而已,翻开他们的兜什么也没有,死了也不会有人问。比起这种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他还是更喜欢确定的幸福。 或许,这也是他老爹给他取“安水”这个名字的缘由——希望他像后院那口井里的水一样安稳。 说起来,吴文周那家伙回来了,还带来了北边的消息,说是那儿的废土客们被掠夺者骚扰的忍无可忍,终于决定联合了起来。 瞧他谈论联盟时那眉飞色舞时的样子,何安水便知道这家伙八成是动了离开这儿的念头,不过却嗤之以鼻地没有放在心上。 外面的事情当个乐子听听还行,真去了那儿天晓得有多危险。 而且0.9银币一公斤的玉米又怎样? 肉再便宜能有这儿便宜? 在这里不管是金的还是银的钱,只要一枚硬币就能换到一大箩筐,其他农奴是怎样姑且不论,但至少他还是挺舒服的。 大口吃肉,大口的喝酒,一不留神就长膘。 这废土上最安逸的地方,还得要数松果木农庄……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萦绕在耳边的嗡嗡终于消失了,模糊的视线也渐渐清晰了起来,何安水晃了晃脑袋,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老脸。 啪叽—— 那粘稠的触感让他稍有不适。 就算他再怎么不爱洗脸,也不至于弄得油脂多到能拔丝。嘴里也是一样,像是吃了一嘴的铁锈,喉咙仿佛被黏住了似的。 “我这是睡着了吗……” 嘴里含糊着嘟囔了一声,他的嘴刚张开,便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啪嗒一声在地上摔成了一滩浓稠的猩红。 番茄……酱? 看着双膝前那一滩猩红色,他怔了怔,目光缓缓抬起,接着便看见了躺在那一片血泊中不成人样的“东西”,以及一个个跪在“那东西”身旁熟悉的面孔。 他们之中有旅馆的厨子,有服务生,也有附近务农的农奴……林林总总二三十人,把这狭窄的客房挤得满满当当。 他们和自己一样,都跪在地上,茫然无措地面对着眼前的那个不成人样的“东西”。 模糊的记忆开始苏醒。 何安水认出来了这个房间,这里正是他那位经常出远门的老友吴文周的客房。 说来中午的时候他还奇怪,那家伙为什么到了家门口都不回去,跑来这儿和佣兵们凑热闹。 他已经猜到了眼前那个不成人样的家伙是谁…… 其实根本不用猜。 他都记得。 “老……老吴……” 何安水的嘴唇开始颤抖,脸失去了血色,像是触电了似的往后一跳,瘫坐在地上,蹬着双腿退到了墙边。 被浸透的裤子在地上拖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我都干了什么? 不…… 为什么? 胃里像是被灌了一盆硫酸,何安水哇的一声呕了出来,蜷缩在血污与呕吐物中,痉挛似的颤抖着。 “啊……咔咔……” 他的嘴里说不出话,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前一秒还好好的……为什么?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