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眼来,只撞见太子殿下明亮清湛,宛如电光般的双眸,清冷而深邃,如狼目灼灼。 他心惊胆战间,听见太子殿下眉目阴沉地命令道:“刚刚还不够。说点狠的。” 医工吓得心肝乱颤:“狠的?敢问殿下,何为……” 宁烟屿将他声音从中掐掉,语调干脆果断:“就说孤要死了。” “……” 医工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可不行啊。 别说这是咒储君死,就算殿下不介意,事后太子妃清算总账起来,那可大事不妙! 要是人家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为了互相给对方个台阶下下,把责任全推到他一个听命行事的医官身上,他岂不是要老命呜呼? 医工忙摇头,说不行,绝对不行。 这时,安置完行辕中诸位女史率卫的师暄妍,回到了寝房中。 她步履匆匆,迈过门槛,拨得湘帘作响。 那声音一起,太子殿下便直挺挺地倒在了榻上,“不省人事”了。 医工老脸沧桑,望见太子妃清减苍白的容颜,讷讷难言。 忍了半晌,年长的医工从牙缝里挤出一行字来:“太子殿下……不大好了。” 他这句话刚落地,少女的脸上顿时失去了全部的血色,惨白一片。 医工别过脸去,为了不露馅儿,把牙关咬得发酸,忍得实在辛苦。 可都下了这一剂狠药了,太子妃却毫无动静,好像太子殿下说的也确实是。 对殿下的同情一下子涌上心头,他不禁悲从中来,演绎得更是入木三分。 “殿下被一剑穿胸,这剑正好刺在殿下的心脉上……臣无能,不敢替殿下包扎,殿下怕是……” 话没说完师暄妍已经一把抢上前来,挤走了他榻前的位置。 少女惶急地抓住了宁烟屿的手腕,紧紧合握住,唯恐掌心下那人从指头缝间溜走一般,“宁恪。” 她颤抖着抚过男人紧闭的眉目,指尖自宁烟屿的眉骨间一寸寸描摹过,内心的戚哀漫过了胸膛,情到深处,再也抑制不住,滚烫的泪花沿着脸庞簌簌地坠落。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不说一声,就躺在这里……” 她好后悔。 早知道,她不该让他离开行辕。 她就该,将他关在行辕,不准他踏出半步! 前日里还生龙活虎地出现在面前,在马车中那般恶劣地欺负着她的人,现在却失去了意识,血肉模糊地躺在她的面前。 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华、华大夫呢,你不能救治殿下,就去请华大夫!快去!” 师暄妍忽然想起来,这京中医术最好的,舍华叔景其谁? 这医工不行,就换最好的来,她不相信,长安城内没有能救治宁恪的医工。 她朝那无用的医工道:“殿下不能有闪失,不然,我一定拿你是问!” 她说这话,不过是怕这医工惫懒,不肯尽快去请华叔景罢了。 可她几乎很少对人这样疾言厉色,向来都是和风细雨的,医工在行辕伺候了一个月,对行辕下人对太子妃“温良淑德”的赞誉很是认同,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妃发过狠。 可见太子妃是真着急了,“救不活”殿下,她真会拿他重惩。 医工呆了一呆,被师暄妍双眸一瞪,霎时醒过神,暗叹了一声“殿下好福气”,便匆忙地应下了,转身就去请华叔景。 请华叔景只是做做样子,医工出了寝房就直奔庖厨去了,跟了殿下一路,他委实是饿了。 至于请华叔景,那不行。 恩师早已是耄耋之年,谁年纪一大把的时候不想颐养天年呐,总这么玩命地赶路毕竟对身体不好。 殿下在忠敬坊遇刺,虽说也曾受伤,但以殿下的勇武,不过是因事发突然,遇敌人突施冷箭,导致手臂被箭镞擦出了一条血口而已。 那伤浅得很,就连箭头涂抹的毒都没渗到血液里头去。 几个刺客也被殿下一剑一个,了结得干干净净。 早在回行辕之前,医工就已经为殿下包扎完毕了,殿下还嫌那血流得太少,不够装出一副“血淋淋”的惨样来。 师暄妍的心里空空荡荡,凉风鼓入,吹得心头一片瑟瑟荒凉。 她还攥着宁烟屿的手,泪水不绝地沿着脸蛋往下淌落。 “宁恪,你只是在吓我,在吓唬我对不对?你别这样,我会害怕的……”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