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见浒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容兆跪坐地上,专注画灵符,窗外进来的光虚描着他半边侧脸,勾出一道流畅清晰的下颌弧度,不掩凌厉。 一如他这个人,温润如玉只是表象,本质锋芒逼人。 “乌宗主请坐吧。”容兆没有抬眼,淡淡开口。 乌见浒上前一步,在案几另侧盘腿坐下,容兆并不打算招待他,连杯茶都欠奉,继续做自己的事。 乌见浒也不在意,问他:“云泽少君这几日一直闭门不出,当真身子不适?” “还好。”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避风头,才不想出门,”乌见浒闲闲地道,“萧如奉那头派人来过好几回了吧?” “嗯,”容兆没否认,“他倒是热情好客得很。” 话虽如此,其实他们都清楚,萧如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丢了东西,有本事做到的人统共也就那么几个,不盯上他们都难。 但毕竟没有实证,东西丢了便是丢了,那位最终也只能吃哑巴亏。 容兆不欲多说这些,乌见浒便也算了,拿过一张他刚画好的灵符随意看了看:“下笔遒劲有力,一气呵成,画得挺好。” “那送你吧。”容兆不怎么走心地道。 乌见浒笑了声:“多谢。” 普通灵符一枚灵石就能换一张,画得再好也不过十倍价格,说是赠礼未免太过寒酸,但容兆愿意送,他收着就是。 “这算那夜之事给我的补偿?” “你觉得是便是。”容兆无所谓道。 “这样的补偿有何用?” “你还想要什么?” “日炎天晶铃让给我,”乌见浒说得直接,“价格随你。” 容兆终于抬了眼,看向他,乌见浒的脸上有一点若有似无的笑,眼神却不似平常散漫,深灰色的眼瞳盯着人时,冷感很重。 这不是他的一句玩笑话,他特地来,为的便是这个。 容兆蹙眉:“乌宗主说的要事,是指这个?” “是,你要多少灵石肯让出天晶铃?或者以物易物,只要你将东西让给我,灏澜剑宗天宝阁的藏品,随你挑。”乌见浒也不拐弯抹角,直白说出来意。 “随我挑?”容兆提醒他,“日炎天晶铃虽是天字级的上品灵器,你们宗门宝阁里定也有更好的东西,你当真舍得?” “只要你看中的,无论什么,都可以。”乌见浒慷慨道。 容兆搁了笔,还似认真考虑了片刻,问他:“你这是跟我谈交易,还是有求于我?” “有分别吗?” “若是谈交易,”容兆淡道,“我没兴趣跟你谈,若是你有求于我,乌见浒,你这态度和诚意,还远远不够。” 他的眼中亦无半分玩笑意味,更多的是不屑一顾。 乌见浒看懂了:“你想要我如何求你?” “你为何要那日炎天晶铃?”容兆却问。 乌见浒少见的沉默了须臾:“抱歉,不便透露。” “那便算了,”容兆微微摇头,“我说了,你这个态度,我不接受,灵石于我无用,那些难得一见的宝贝元巳仙宗也有,若我真想要厚着脸皮问我师尊讨便是,不必跟乌宗主你换,日炎天晶铃我志在必得,不会让与别人。” “当真不行?” “不行。” “看在幻境那三年的份上,将天晶铃让给我,日后若有你想要的东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帮你弄来。” 乌见浒的脸上已无一丝笑意,即便求人,他的语气依旧强硬。 触及他眉眼间压着的冷峭,容兆确信,这才是乌见浒本来面目。 “既是看在那三年的份上,乌宗主便不要同我争了,”容兆的态度也坚决,“日炎天晶铃我不会让,多说无益。” 僵持良久,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 容兆听着在耳边的落雨声,想起出幻境的那日,也落了一场这样的雨,雨水淋漓不尽,教熄了他满腔的愤怒和不甘,最终都成惘然。 “乌宗主若无其他事,请回吧。” 乌见浒起身,如那夜在那法阵中一样,深深看向他。 容兆自若回视,这一次看清楚了,乌见浒眼底的疏离冷意。 他重新提笔:“不送。” 乌见浒未再多说,转身离开,脚步声远去。 容兆回神时,笔尖落下的墨汁已在符纸上晕开。 翌日傍晚。 日暮时分,容兆走进西大街那间茶肆、同一雅间——初至郢城那日,他在这里碰见乌见浒,一起喝过茶和酒。 他在上回乌见浒坐过的位置坐下,晃眼望向楼下,那时便是在这里,乌见浒叫住他,风流做派犹在眼前。 “灏澜剑宗之人今日晌午便动身离开了,”旁边妖仆帮他添茶,小声禀道,“他们一走,南地其他宗门也陆续启程,今明两日应该都会回去。”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