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嘴唇张合着,却没发出声音来。江采也上前来,低垂着眉眼,叫她:“娘。” 陆氏手指动了动,但眼皮却耷拉下来,人昏了过去。 雪天路滑,大夫来得慢。阿九迎着大夫进门,“大夫,你快给我母亲瞧瞧,这是怎么了?” 大夫拎着医药箱进了门,搭上陆氏的脉,嘶了声:“这脉相有些凶险。” 江采与阿九脸色皆是一变,江采问道:“还望大夫尽力而为,保我母亲一命。” 大夫胡子发白,点头:“这是自然,老朽身为医者,定当尽心尽力。” 尽管大夫如此说,但每个人神情仍旧凝重。 成国公很快赶回来,听了大夫的话,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大夫说:“命暂且能保住,只是……” 大夫叹息一声,继续说下去:“只是不久于人世矣,即便华佗转世,也回天乏术。你们看着办吧。” 江采命人送走了大夫,与阿九也出了门,把房间留给江逊和陆氏。 里头大雪封路,外头却出了太阳。阳光从云层后面爬出来,丝丝缕缕地站在雪地上。阿九觉得老天爷不大厚道,这种时候,竟然出起太阳来。 江采神色凝重,背着手,唇都抿成一条线。短短时日,失了爱人,又失亲人,放谁心里都不好受。 阿九从背后走近他,“阿采,你若是难过,可以和我说说。” 江采苦笑一声:“我游学的时候,曾经见过许多事情,生老病死,等这些都到自己头上,人还是一样的无能为力。” 阿九心里又何尝好受,陆氏待她如同亲女,一朝一夕之间,她却要第二次失去母亲。 阿九侧头,将头靠在江采肩上。江采握住她的手,在此时此刻,也互相给予了力量。 待江逊与陆氏说完了话,才叫他们进去。陆氏脸色苍白,似乎涂了口脂,朝他二人招招手:“过来,这里坐。别难过,日后你们互相扶持,日子定然和和美美。阿九,我信得过你,定然能照顾好阿采的。” 阿九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有充盈的感情,快要变成眼泪迸发出来。 这一年的春天,实在让人忧愁。 陆氏一日日病下去,虽说用汤药吊着命,可身体实在弱得很,身边离不开人。阿九便寸步不离地伺候,可尽管如此,她身体还是一天天地差下去。 夜已经深了,随着春天的前进,白天越来越长。阿九回到院子里,宝珠当即取了铜盆替她净手。阿九累了一天,宝珠便替她按摩。 “夫人,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嗯,我晓得的。”阿九嘴上应着,宝珠知道她没放在心里,只得叹息。 江采近些日子终于能解脱出来,出门应酬。男人要成家立业,不能拘于小节。这是陆氏说的,借此把江采赶出去应酬。 阿九忙着照顾陆氏,也不知道江采在外头如何。 江采进门,阿九擦了手,又伺候他。 “今日可累了?”阿九揉着江采的肩。 江采仰着头,嗯了声,问起陆氏的情况:“母亲怎么样了?” 阿九嗳了声,“还是老样子。” 江采没应声,沉默便漫下来。江采说待她相敬如宾,这话是做到的了。他们之间是互相尊敬的,阿九能感觉到。只不过偶尔也会想,更进一步就好了。 不过只是偶尔,她毕竟是一个知足的人。她已经成为了江采的妻子,别的更贪心,也贪心不来。 江采看着阿九,无声地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阿九笑了笑,她总觉得,江采在透过她,看着叶玉珠。 他定然在想,若是叶玉珠在,会是什么样子? 这是阿九的猜测,并没有实际的根据。 江采也不会告诉她,这是不是真的。 在他们成婚之后,江采从未提过叶玉珠。 但越是如此,阿九越觉得,他其实很想念叶玉珠。 因为人的感情越压抑,越会放肆。 待春天过完的时候,陆氏身子终于有所好转。阿九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外头的消息,说江采近来同三皇子交好。 而三皇子,正是指证叶家谋逆之人。 旁人都指着江采的脊梁骨骂,可阿九却隐隐觉得,事实并非如此。这消息,她不敢让陆氏知道。 阿九也不敢问江采背后的缘由,个个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一日,江采又是一身疲倦地回来。阿九伺候他,忽然听他说:“阿九,你幸苦了。” 阿九摇头:“不辛苦。” 江采抓过她的手,埋下自己的脸:“我日后一定会待你好的。” 他的声音从她手心里闷闷地传出来,阿九挺得心里一跳,却没说好或者不好。 江采抬头,挤出一个笑:“休息吧。”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