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回味了一阵子,胸腔咕嘟咕嘟冒泡,想不通只是吃了顿饭,怎么比庄稼丰收的时候还高兴,小寡夫甚至没对他做什么,他就这样了。 程驰越回味越是精神抖擞,想到雪郁碰了下他的手指,他喉头就忍不住耸动起来。 他看了眼枕边面料粗糙的褂子,还能闻到那股从肤肉下升腾起的幽幽香气,这么久味道都散不了,城里人用的那种香料真的能维持这么久吗? 不能再想了,明天还要干活。 程驰强行按捺下砰砰的心跳,拿起炕边的搪瓷盆,往盥洗台边走。 “——咚咚!” 敲门声在浓重的夜色中响起来。 程驰垂在裤缝边的左手倏地握紧,表情狐疑,他不爱说话,在村里认识的人不多,很少有人在大晚上敲他的门。 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有酗酒的村民走错了地方。 这种事很常见,村里人有时候压力大,排解方式就是去镇上买几瓶酒喝,那酒不是什么好酒,很容易醉,村子小夜路暗,醉了的酒鬼经常敲错门,他遇到过很多次。 程驰走去开门,往下一扫,没看到预想中烂醉如泥的酒鬼,反而是一个腰背微躬的妇女,他心脏咯噔一下,闷声道:“妈,你怎么来了?” 门口的妇女眼窝很深,眼珠浑浊,皮肤是一脉相承的深色,常年的辛苦劳作在她脸上烙下一条条纹路。 “放假来看看你。” 闫莉兰手里是一个大红塑料袋,装着风干的腊肠腊肉,她进了屋,把东西放到桌上,回头说:“买不到上午的车票,买了下午的,刚到不久。” 程驰沉默地点了点头,想去把另一张土炕收拾出来,被闫莉兰叫住:“吃过饭没有?” 程驰:“吃过了。” 闫莉兰往灶台上扫了眼,上面没有油烟的痕迹:“没见你做。” 男人把搪瓷盆放到一边,从木柜找出新的被褥,宽大粗糙的手翻腾,把被褥铺到连通泥墙的土炕上,他掸着被子,胸腔气短,发出的嗓音瓮声瓮气:“……去镇上吃的。” 后面的人听到他这句话,古怪地安静下来。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闫莉兰进了屋子。 她越过男人宽阔的脊背,往那扇窗户看过去,状似闲聊般忽然问:“小程啊,那古宅是不是有人住进去了?” 程驰掸被子的动作滞了滞,似乎是想不到她会问这个。 过了半晌,他点头。 闫莉兰往自己的茶缸里倒水,似是关心儿子一样,关切地问:“这村子里邻里关系很重要,你见过他没有,人怎么样?” 脸漂亮,人可爱,声音软软的很好听,要认真说,程驰能说到口干舌燥,可他看向土炕,只简单说了三个字:“挺好的。” “那看来确实不错。” “妈妈看着你长大,没见你夸过谁,可惜了,我今天回来得晚,没机会见见他,他一定很好看吧?” 闫莉兰哺了口热水,待水流滑到喉道,她抬起头,慢慢补充后面的话:“不然我儿子怎么会和他一起去镇上吃饭,又怎么会把自家的水果全都送给他呢。” 程驰猛地僵了僵。 他正视起眼窝深凹、目光犀利的妇女:“……妈,你想说什么?” 他不意外闫莉兰能知道,闫莉兰和他不同,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和她相当熟络,应该是在回来途中和谁攀谈,从而听到的。 屋子寂静,只能听到一轻一缓的呼吸。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