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幽离开莲花池后便穿过法堂,来到平安殿,打算为燕蓁的生母供奉牌位。她向来是个细节型选手,毕竟是以这个借口来的,若没留下痕迹,日后万一追究起来,就是在给自己挖坑。于是入了殿门,寻到一小沙弥详细问了供奉事宜,又写下燕蓁生母的生逝日期。 “阿弥陀佛,施主一片孝心,贵夫人九泉之下定感安慰。” 乔幽为加深这个小沙弥对自己的印象,戏说来就来,用燕蓁标志性的柔弱语气,娓娓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我方明白,原来这才是人世间最哀恸之事。”说罢眼眶含泪,鼻尖泛红,惹人怜惜。 “施主,节哀。”小沙弥似有所感,劝慰了几句,见她不住啼哭,贴心的为她腾出空间,关上了殿门,便去取牌位了。 乔幽听人走远了,立刻一改之前的娇弱和哀伤,面无表情的拭去脸颊的眼泪,待最后一丝柔美从姣好的面容上褪去,再睁开眼时,她已从燕蓁的角色中出来,此刻浑身散发着令人惊艳的冷感。 殿外时不时传来的鸟鸣声,为此刻的寂静添了几分禅意。她稍微放松了下来,享受这片刻的抽离,或者说,这片刻做自己的时间。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边踱步边自在的伸了个懒腰,殿中央立了一座比人身还高大的佛像,她停下来仰头打量。这是一座人间弥勒,莲台高坐,金箔加身,慈悲的笑着。 乔幽自言自语:“世人拜你信你,你真的灵吗?” 庞大的金身正俯视着单薄的她,乔幽伫立于空荡荡的殿内,有些怔忡。一想到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赎回自己的灵魂,此刻竟觉得自己无比渺小和孤单。 小沙弥回来的很快,进殿时乔幽已恢复了将门小姐应有的端庄。她供奉完牌位,见天色暗了下来,于是快步离开。 落日的余晖此时洒进殿内,落在一双白色渉云靴旁边,靴子的主人自殿中央的佛像后走出来,一身象牙白对襟外衫一尘不染。男人高大的身影迎着余晖站定,岩岩若孤松之独立,气度逼人。 小沙弥忙迎上前,右手立于胸前,恭敬见礼道:“江施主。” 男人微微侧头,但见一张俊脸棱角分明,眉弓挺阔,鼻直似剑,面上喜怒不显。锐利的眼睛此刻看着乔幽远去的方向,万千思绪在霎那间含藏。唯有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暴露了他此刻心中的兴趣。 “你没见过我。”说罢便出了平安殿。 乔幽匆匆回到轿内,不早也不晚,下一刻燕飞就掀帘入轿,见到宝贝妹妹正乖乖的坐在里面,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可还顺利?” “嗯,给娘供奉了牌位,今后可以安心睡觉了。” 燕飞揉了揉她的脑袋,正待同她多说几句时,眼睛定在了她的足尖,“你,你鞋去哪了?” 她抿了抿嘴,看着右脚的白布袜脏兮兮的,往裙摆里缩了缩,当下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贪玩去看莲花,不小心掉在了池子里。”说完便直接捂脸,“哥哥要笑便笑吧,别憋着。” 燕飞见她一对耳朵尖儿红的滴血,右手握拳放到嘴边,强忍笑意,调侃道:“无妨无妨,这才应景呢。”见她歪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知怎么,不受控制的便倾身上去,有力的双臂撑在她的两侧,嘴唇凑近她红透的耳边,悄悄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她今日穿的绣鞋和罗裙是一套的,绯红色。乔幽反应过来,轻轻捶了一下燕飞的胸口,蛾眉倒蹙,欲怒还羞:“哥哥只会欺负我!” 少年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这样的傻事可真不多见!” 乔幽无语,心里暗骂死直男。 回到府中时天色已经黑透,因丢了一只鞋子,燕飞不肯让她下地自己回去,背起小姑娘往后院走去。乔幽感受着少年的体温,想到记忆中的燕飞,抄家后被流放边疆,燕蓁始终未能见上他一面,每每收到的家书仅有两个字:平安。 “哥哥,你现在还像小时候一样,想当将军吗?” “当然。就像爹一样,”说到这里,燕飞的眼睛开始发亮,“做个顶天立地,不愧于心的好将军,保护百姓,保护天下。” “那......如果没法做到呢?” 他故意颠了颠背上的人,无奈道:“对你哥有点信心好不好!”随即又说:“如果不行,那就保护你。保护燕家。保护所有我所爱之人。” 燕飞侧头见她可爱的鼻尖有些泛红,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良久无话后,他的小姑娘突然开口:“那哥哥保护天下,我保护哥哥。” 少年闻言一怔,不自觉停了下来,突然特别想回头去看背上的人此刻是什么表情。一股电流从心尖升起,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有些茫然,最终还是没有回头,他看着前方二人落在地上的影子,笑着说:“好。拉钩。” 乔幽趴在燕飞的背上抬头望去,天幕上繁星点点,静谧的夜晚此刻却不显孤单,二人就这样伴着月色,慢慢的走着......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