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升觉得很委屈。 自己堂堂兵部尚书,何时需要对一个户部侍郎委曲求全了。 可他也知道,而今拿不出钱粮,就完了。 想要拿钱粮,就得找户部。 告御状? 呵呵…… 就算陛下下旨,可户部若是铁了心不给钱粮,人家户部可是给给事中的。 户部给事中别看官职卑微,却有封驳圣旨的权力。 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人家认为圣旨不合理,驳回。 接下来,肯定要扯皮,内阁势必组织一次次大大小小的讨论,甚至,最后闹到廷议去议论,这事一闹大,就没办法收场。 最后钱粮要不着,还得惹来一身骚,要知道,这下西洋为了筹措钱粮,朝廷各部,不知多少人对兵部恨得牙痒痒呢。 他只能委屈求全,现在别说是户部侍郎,就算是户部的一个员外郎,他也得陪着笑脸,别把人得罪死了。 怪谁? 还不是怪兵部自己不争气,此前三宝太监这么多文卷,通通烧了个一干二净,怪也怪,当初抄录时,竟是错误百出。 当听到宁波府有奏的时候,他却没有理会,而是继续笑吟吟的看着张岩:“张侍郎……” “马部堂还是先看看奏报吧,毕竟,公务要紧。” 宁波府有奏报算啥,至多,也就是又打了多少鱼罢了。 现在马文升对鱼没有丝毫的兴趣,他要钱要粮。 他尴尬的道:“这个……可以待会儿说,我们先谈谈。” “可不敢耽误了马部堂的公务。”张岩当仁不让,来之前,他就明白,户部是绝不给一粒粮的,反正都是得罪,得罪也就得罪了,毕竟,自己是户部的人,上头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 马文升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却又无话可说,只得朝那书吏道:“将奏报取来老夫看看。” 得了奏报,马文升预备看。 张岩起身,预备要走,待在这里没意思,这样死缠下去,最后只会惹得不愉快。 马文升本拦他,可此时,奏报已经打开了,他下意识的低头。 接着……他看到了魂牵梦绕的名字——人间渣滓王不仕。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马文升更挂念人间渣滓王不仕了。 马文升的心,像是中了一剑,一剑穿心,他身躯一颤。 接着,他瞪大了眼睛。 人间渣滓王不仕号……回来了…… 天……他们回来了。 那个徐经,已抵达宁波,不日将至天津,抵达京师。 不只如此……据船中人所言,他们一路穿越了西洋,甚至抵达了木骨都束。 木骨都束…… 马文升的瞳孔收缩。 这个地方,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就是七下西洋的终点,是大明一路向西之后,抵达最远的地方。 也就是说……人间渣滓王不仕号,直接完成了一个当初三宝太监七下西洋之后的壮举。 马文升身子打了个颤。 他觉得眩晕。 幸福来的太快。 倘若这个航路已经打通,那么就意味着,大明的船队,将沿着这个航路,可以抵达比之木骨都束更远的地方,下一次的航行,有了这一次的经验和验证之后,将继续向西…… 呼…… 马文升脸色胀红。 徐经……徐经……这个小小的编修……他居然…… 手中的奏报跌落。 马文升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心口。 心口居然有些绞痛。 他发出呃啊……呃啊……的声音。 此时,张岩已转身了,听到了动静,回头,看着马文升,他心里咯噔一下,心说马公这是怎么了。 可只在这刹那之间,张岩心里冷笑,这定是装的,靠这个,就能得钱粮?我若是上了这个当,就没法向李公迈步了。他加急脚步,朝门槛而去。 马文升急促的呼吸,手撑着案牍,他甚至在想,或许……老夫今日……要死了吧。 可是……死亦无憾啊。 受了这么多的鸟气,两年来,是人是鬼拎着自己就骂,那些个该死的翰林,那些个该死的都察院御史言官,那些户部、工部的鸟人。 这口气,老夫生生咽了两年啊。 而今,天可怜见,天可怜见! 那算命的说的对,时来运转了。 他眉毛突的一抖。 觉得心口的绞痛缓了一些。 随即。 他脸色狰然。 你们不是喜欢振振有词吗? 不是喜欢破口大骂吗? 可别忘了,我马文升,素有弘治朝君子之名。 知道这君子之名是怎么挣来的吗? 啪! 马文升拍案。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