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会高兴?可满意?”谢随此话一出,便立刻被人骂作疯子。 人人都知道他是个轻薄长嫂的坏胚,洛芯一死,谢随就疯了,已经疯了十年。 谢随听见那些谩骂声,哈哈大笑,他的眼眶已经流不出眼泪了,笑容却像是狰狞的哭,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刀,扯开白玉发带,将那刀牢牢地绑在自己的手上。 众人见状,心突突直跳。 谢随倒是淡定了许多,他看不见,也就没了顾忌,只说一句:“今日谁要带走洛家女,我谢随便当一回疯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便试试,我死之前能带走几个!” 他看不见,摸不着,但他能听见声音,那把刀锋利得吹毛立断,是谢随每日带在身边打磨的,他想着总有一日能接近那个女人,杀了她,如今这刀对外,也将成为他赴死的武器。 “疯子!疯子!” 谢随一笑:“我是啊,我疯了,如何?!” 洛湘仍被谢家人困住,谢家人见谢随如此,暂且不敢动,只一双眼求助似的看向易大师。 易大师蹙眉,有些犹豫,他也不敢靠近谢随,就怕那把刀闻风而动,朝他刺过来。 黑云浮过谢府顶上,易大师眼角抽搐了一瞬,忽而朗声道:“带走洛湘!开祭台,作法!剖心救人!” 林念箐闻言,瞧见眼前浮动的人影,也不知该拉谁,便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大声喊道:“不要!不要!” 洛湘被人抬起,面朝黑云密布的苍天,今日初晨阳光为纯金色,才这么一会儿便又暗了下来,可见云城的确怨气深重。 洛湘不怕死,她怕她死后成不了厉鬼,报不了仇。她的眼角落下了泪,无声无息地连哭都没有抽泣,只睁圆了眼,非要盯着苍天,仿佛要将那乌云盯破一个洞,非要以性命瞧瞧,这世上是否真的没有天理公道,没有神明救世。 谢随听到了脚步声,他握紧刀,大叫一声便冲进了人群,不管不顾地挥砍着锋利的长刀。 有痛呼声,惨叫声,也有滚烫的热血洒在了他的脸上。 谢随浑身颤抖,他听不到洛湘的声音,却好像意识混沌,回到了十年前他挖去眼睛之前,洛芯被众人扛上高台时的画面,他听到了洛芯的声音,洛芯尖叫着求死,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的破碎声,此刻回荡于谢随的耳畔。 谢随不知自己有无杀人,杀了几个,是否伤到了洛芯,他只知道那些人仍旧在往一个方向过去,随着易大师的指挥,不曾停下。 林念箐一个半瞎,谢随一个全瞎,他们俩双拳难敌四手,一个被人拧断了捆着长刀的手,一个被人压在青石路上,脸颊擦着粗粝的地面。 洛湘咬牙切齿,低声喃喃:“我会化成厉鬼,我要化成厉鬼,我要杀了你们,我要……” 一缕金光忽而照下,洛湘仿佛出现了幻觉,她似乎真的看见了一抹破开黑云的天光,正正地照在了她的上方。 城外青山观,百年无人,杂草遍生,却在这一日敲响了晨钟,似一道含香清风,带着微凉,吹开城外薄雾,扫遍大街小巷。 第49章 浊玉台:十五 这世间并非每一片土地都受神明庇佑, 至少在那个女人出现之后的云城,从此陷入恶鬼冤魂缠绕的黑暗中。若不是阿箬带着寒熄过来,若不是恰巧那个女人正是阿箬要找的人之一, 清醒又无辜的人终有一日会被抹杀干净。 谢随说他去救人, 他很决绝,十年前他亲眼看见洛芯被人带走,却无能为力, 说到底他的心中仍有些顾忌, 有惧怕, 但当真的看透了这座城池的本质,生死便不那么重要了。 洛芯在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娇贵的花儿早就枯萎死亡, 唯有月季欣欣向荣, 月季……是希望,这两个字从未落在她的身上。 许是当年洛芯与谢运当真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故而谢府的这座小院没有任何遮挡, 清晨第一缕阳光便可洒向园中花草上。被谢随压倒的花枝上沾了点儿他的血和露珠,娇弱的花折了根, 还新鲜着, 淡粉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折射出了几抹彩虹光辉。 阴云压城,躺在耳房榻上的寒熄轻轻唤了一声阿箬,阿箬猛然回身朝屋里奔了过去, 欣喜道:“您醒了!神明大人!” 再去看, 寒熄仍旧是睡着的, 安静的耳房内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他睡得很沉, 不会开口说话, 方才那一声是阿箬的幻觉。正因为这一声幻听,叫阿箬明白她人虽站在这方小院,沉重的心却跟着谢随离去的身影,惴惴不安的也在寻求一个希望。 耳房桌案上的月季花虽枯萎着,却未腐烂,干花缩成小小一团。 阿箬盯着那花,又看了一眼桌案旁的太师椅,眉心轻蹙,心头颤了颤。 若不挣,何来希望? 若不求,哪有神明? 阿箬背过寒熄,三百余年,从白骨,到不成型的肉团,她的双肩早已能背上一座青山,今日再背他一次又何妨?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