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认为按祖制女子不该抛头露面进学堂。你一定是求了他许久他才让你来。”他停一停又说:“原来你就是孙先生的女儿。” 我张口结舌。那小厮竟也不再理我,施施然拖着大扫把走开,转而去男学生教授算术课的门口扫叶子去。 后来我问秀燕那扫地的小厮是谁,秀燕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有时见他在学堂里扫地,一扫就是一天,大约总是傅宅里的佣人。 回家的路上另出了一桩事。坐在后排的赵德容半路截到我,问我要那本《良友》杂志。赵德容的父亲经营南岛最繁盛的酒楼,家里颇富庶,我以为她不至于为一本画报跟我斤斤计较,不过她绞着手说得一脸严肃:“这本画报可不容易得,是……我是说,南岛上根本买不到,你一定要还给我。” 我只好保证:“我一定会还你的。” 赵德容走后,秀燕才嗤了一声:“ 一本画报而已,又不是什么宝贝,还以为她有多了不起。”她附在我耳边偷偷笑:“ 南岛上买不到,一定是傅家三少从省城带来的。赵德容就这点出息,三少爷放个屁,她都恨不能拿老酒瓶装起来埋在树底下。” 作者有话说: 会有小部分民国的戏份,篇幅不会太长 第7章 南岛旧事(2) 一连多日,我并没再见到过那个扫地的小厮,倒是见到了那位鼎鼎大名的傅家三少。 暮春的清晨,雾还没有散,我一早赶到学堂,站在院中等秀燕,不经意一看,院子的角落,小径那头,那道爬满青苔的月洞门竟是虚掩着,露出门后半段落满桃花的小路。 我对高墙那边的深宅大院充满好奇,禁不住蹑手蹑足走过去,从半开的门缝里张望。 正是春红尽落的时节,昨晚上下过雨,空气里尚流淌着湿意。月洞门那边是青色的石板小路,落满斑驳残红。小路尽头,绿柳成荫的荷塘上如烟似雾,只隐隐绰绰可以望见水上的九曲桥,荷塘对岸蜿蜒的长廊,和躲在绿树掩映后面的二层小楼。 我正看得入神,背后有人清咳一声,吓得我即刻转过头去。 一个乳白色的高个影子站在我身后。我自知万万不该站在这里偷看,连忙低头,来不及看清那人的长相,抱紧书本,错身跑回去。这一早上的书读得有几分心不在焉,后来一想,对方恐怕也没看清我的样子,摆摆头也就释然了。 这一天讲的是新学制国语课本上的内容。父亲虽喜爱国学,不得已也要加些与时俱进的内容,让学生读一读托尔斯泰和屠格涅夫,然而终究是不热衷,没讲多时就叫大家自己朗读。一片咿呀声中,我正读得十分投入,冷不防秀燕扯我的袖子。我抬头,看见她使劲眨眼,抬起下巴朝前面努嘴。 课堂上的咿呀声这时候渐渐低下来,所有姑娘都伸长脖子向门外张望。雾已经散去,早晨橘色的阳光斜斜照在门口,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正同父亲讲话,穿一身乳白色的洋装,浓密的黑发,笔挺的鼻梁,笑起来神采飞扬。秀燕在我耳边偷偷说:“那个就是傅博延。” 我不禁短暂地“啊”了一声。 傅博延应该是来探望恩师,神色颇恭敬。父亲背负双手,大约是在说着鼓励的话。最后傅博延点头告别,不经意地朝屋里扫了一眼。 阳光正好落在我头顶上,我眯着眼看得不太真切,只觉得他的眼光在屋里逡巡一圈,最后落在我和秀燕的方向。那目光一顿,他扬起嘴角,似乎是笑了笑,我只听到背后的赵德容深深吸了一口气。 父亲转身回来,戒尺“啪”地一声落在桌上,冷声说:“如何?都已读完了?”课堂上才恢复一片咿呀的聒噪声。 上完国文课,大多数学生回家吃午饭,只有我这个外岛的学生留在学堂里。门口的小叫花每日都来,我路过时便扬起一张煤灰小脸,用一对乌溜溜的眼睛无限渴望地看我,我只好每天带点食物给他,自己剩的那一份就只有一个馒头。这一天食欲不佳,连这一个馒头都觉得多余。 我坐在梧桐树下百无聊赖,捏了一小撮馒头扔进池塘,几尾火红的锦鲤立即一拥而上。 小鱼争食,我心里仍在思量早晨的事,明明是偷看,还做贼心虚地逃跑,被主人抓个正着,似乎他也认出我来,此刻深觉丢了父亲的脸,不禁揉碎了手里的馒头,狠狠扔了几把下去。 有人忽然在我头顶说:“喂太多会撑死。” 中午的大日头底下,树荫外面,正站着那个扫地的小厮,仍然是青衣短褂,穿一双快磨破头的布鞋,拖着长长的大竹扫把。“你……你……”这人来无踪去无影,委实诡谲,惊得我磕巴了一刻,转眼回过神来,不无愤懑地顶了一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