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陆讷葬在西山公墓。 有一天,陆讷的墓前来了一个熟人——陈时榆。 陆讷盘腿坐在自己的墓碑上,打量许久不见的陈时榆,他穿一件白色的织花衬衫,看起来优雅又高贵,也没戴墨镜,手上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 他先用手扫落了墓碑基座上的落叶,然后就一屁股坐在陆讷旁边,拿出一瓶二锅头——陆讷小心眼,你说你现在都什么身家了,好歹买瓶五粮液什么的啊,一瓶二锅头不是欺负死人吗? 陈时榆拿了两个酒杯出来,一杯斟满放在陆讷面前,手里端着另一杯与它碰了碰,然后一仰脖子,一口就喝尽了杯中酒。喝得太急,他呛得满脸通红,眼角呛出泪花。好一会儿,他抹了抹眼睛,说:“我知道你瞧不上我用的那些手段,瞧不上我一头钻在名利上,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太想成功了,太想证明自己了,陆讷,我爸爸是个大贪官,我妈妈跟人跑了,你知道周围人怎么看我的吗?好像我生来就是小偷生来就是坏胚子似的,我必须出人头地,我必须比别人出色。” 陆讷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身世。他记得小时候,奶奶跟他说,时榆这孩子挺可怜。不过陆讷很不以为然,陈时榆没有爸妈,陆讷也没有,他们都是奶奶养大的,有什么可怜呢?而且陈奶奶很疼陈时榆,每天把他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衬衫雪白,裤子笔挺,从来舍不得打骂。不像他,他家老太太脾气彪悍,陆讷小时惹了祸,她能举着鞋底追他半条街。 陆讷忽然就有点后悔那天电话里的话说重了,他们毕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陈时榆又将酒杯斟满了,用手拍着陆讷的墓碑,说:“你跟陆奶奶都是这个世上难得对我好的人,陆奶奶现在一个人,你放心,我会经常去看她的。” 陆讷点点头,要说他这一生最亏欠的,一定是他奶奶。他奶奶是坚强的女人,因为坚强,所以很多人都忽略了她的苦命,她还怀着陆讷爸的时候,爷爷就过世了。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看他娶媳妇、生子,还没来得及享福,又要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她也熬过去了,一个人又把孙子抚养长大,结果这个不成器的孙子还没让她抱上曾孙,就给了她一个致命的打击。奶奶一向喜欢陈时榆,陈时榆能多去陪陪她,对她也算安慰。 陈时榆将酒杯放下,然后从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一刀红色的人民币,散开来成扇形拿在手上,然后啪一下打开打火机,火苗舔上纸币,这一下陆讷真不淡定,这个混蛋有这么败家的吗?你这是对我好呢,还是让我死了都不安生啊,这得多少钱啊—— 可惜陆讷怎样上蹿下跳也没用,他在消散。 第二章 陆讷没想到他还有睁开眼睛的机会。他不知道老天让他重生在十八岁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或者有什么拯救世界的重任交给他,他只知道,这真是一个不尴不尬的年纪,再往前,他或者可以像很多小说描写的那样大彻大悟,立地成佛,发愤图强报效祖国,争取做个杰克盖茨什么的。可惜,十八岁,陆讷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基本稳固,古怪执拗的性格早就形成,这辈子不可能做出利国利民的贡献。 最最关键的是,离高考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陆讷可不相信重个生就能霸气侧漏什么的,高考失败的他有可能混得比上辈子都不如。他还叉着腿躺在草席上思考人生,裤衩里的阳*具因为早晨的生理反应支得高高的,陆老太推开门就进来了—— 陆讷赶紧扯过手边的什么书遮在裤裆上,叫道,“陆老太你进门前先敲个门啊,你孙子我好歹是一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这多不好呀!” “哎哟哎哟……”陆老太遮着眼睛,埋怨道,“要长针眼了,个臭不要脸的!”一边说一边退到门外,“那什么,我把料酒忘在你乔婶家了,你赶紧的给我取来。” “行了行了!”陆讷挥着手将陆老太赶出房间,扯过刚刚随手拿了挡裆部的书一看,是一本高二化学页空白处还用圆珠笔画着他化学老师大老王的漫画像,头上疏疏几根金贵无比的毛发,凸出的龅牙保管在黑夜中成为人生指路灯。想到刚还把这玩意儿盖到自己的小兄弟上,立马觉得裆部一紧,赶紧将化学书丢回床里边,拉开衣橱找了件大T恤套身上。 十四年前的担山路街还没被后来的房地产开放商过度消费,因为在学校附近,不少人家就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