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于衾抬起伞看了一眼山雨,道:“今天陵园里应该没有一个人前来吧,毕竟还下着雨……” 守墓人也乐呵呵的看山色,道:“可不是,不过刚刚才来了一个二十来岁年轻人,也不知是去祭拜谁的墓。” 三人没在意,同守墓人道别后便要转身,忽的听见老人笑着呢喃了一句:“我活到这么大年纪,还从没见过长的那么标致的青年呢……” 江念白心中一跳,反射性的望向自己的父母,见他们眼中皆是惊讶和激动之色,便知他们跟自己所想的一样。 “别急,他一定没走。”江衍沉声道,握住夏于衾几乎有些颤抖的手,抬头望向遥遥无边的沉重台阶,坚定道:“我们上去。” 三人脚步匆忙,连冰凉的雨滴打到了衣裳鬓角都没有发觉,他们没走多远的路便齐齐停了下来。 因为那熟悉的墓碑前站着一个人。 夏于衾和江衍没有见过他,但江念白前些天日日与他相处,这背影他一眼便能认得出来。 青年手持黑伞,沉默的站在雨中,他似乎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成了这座山林的一部分。他的长发随意散在身后,墨黑如瀑,一丝雨水都没有沾染上。 三人没寻到他时心急如焚,真的见到他时竟不敢惊动他。 似乎到了时候,青年身子动了动,脚下步子踏开,缓缓转过身来,黑伞轻抬,从下巴到眼睛,他的相貌一点一点清晰的展示在三人的面前。 夏于衾捂住嘴,泪水刹那间夺眶而出。 我的萧白,我的哥哥。 —— 萧白有些惊讶,他确实是没有想到在这儿会遇见江衍和夏于衾,他从没有刻意的去找他们,他不想再干扰他们的生活,却没有想到,自己与他们之间竟然缘分还未走到尽头。 上天要让他们与自己见最后一面。 萧白望着几人的眼中露出柔和之色,他的目光转向靠在江衍怀中哭的不能自已的夏于衾,安抚的温柔更甚。 他记得,当年夏于衾还是少女的模样,一转眼都成了母亲,而江衍一直是个浪子,好似谁都留不住他的模样,没想到最后却栽在了于衾手中。 那时自己身死,只有他们两个亲人,于衾又是个女孩子,所有的重担便压在了江衍身上,恐怕便是在那个时候,二人才真正决定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江念白没有他父母的心理负担,见到萧白很是开心,不过顾忌着气氛,只偷偷打了个招呼:“萧白。” 江衍盯着他,语气听不出什么:“你叫萧白?” 萧白轻笑了声,道:“对,我是萧白。” 江衍抑制住内心的冲动,他握起的拳头又松开,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你父亲叫什么?” 青年转动了下伞柄,古怪的笑了声。 “我的父亲?” 他们竟然认为我是“萧白”的儿子……意识到这点,萧白笑意更深,也不怪他们,毕竟鬼神仙侠之事,谁又能相信呢。 见他不答,夏于衾有些急了,她好不容易止住泪水,急忙道:“我不知道你父亲有没有跟你提起我们,不过我们与你父亲是故人,我们找了他很久,他一直没有出现,我们以为他死了,没想到,没想到……” 既然他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夏于衾心里是怪他的,可她更想念他,这种想念超过了所有,足以让她放下心中的怨怪。 江衍捏了捏她肩膀,看着青年诚恳道:“我们希望,希望你能告诉我们他的下落。” 萧白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顺着他们的话说下去,然后告诉他们“萧白”已经逝世才好,还是将实话告诉他们才好。 无论怎样,对于他们都是一种残忍,都是第二次痛苦的离别。 山雨寂静无声,良久良久,就在人以为这儿快要定格成一副画的时候,萧白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他望着三人轻声一字一句道:“我就是萧白。” “没有别人,我就是萧白。” 没等三人说话,他再次道:“我的父亲在我五岁时死去,我的母亲也在我五岁时死去。” “我只有两个亲人。” “我有一个兄弟,名叫江衍,我有一个妹妹,名为夏于衾。” 他轻声低语,仿佛情人之间的呢喃,然而每说一句,都在面前的三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我本应该在二十年前死去,却又在二十年后回归。” 青年张开手,平地忽的起了一阵风,黑伞倏的被卷入天际,雨滴砸下来,天空响起了轰雷鼓点,青年微笑着沐浴在雨中,然而他的身体却如同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白光,所有的雨点都不能触及他一分一毫。 他清爽如常。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