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朝堂,始终姓周。】 周偈冷着一张脸站在紫微宫,却将武兴帝几案上的奏章信报仔细研究了一遍。周偈猜测那个棕色皮囊里装的是属国呈文,特意挂了白穗就应该是惜缘的讣告,算一算时间,也该来了。旁边那件绿色的应该是从川北道发来的军报,因为依稀能看见露出来的一个“风”字暗纹。 “边疆军报和属国呈文一起送来,看来杨铄的事情办得不错。”周偈在心内大大赞赏了杨铄一番,又猜测着武兴帝单独叫自己来的意图,正盘算着一会儿要说什么,就听见武兴帝开口。 “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武兴帝用手摸着属国呈文上的白穗,语气低落的说,“阿拿国发来呈文,上个月,奉川因产难殇。” “什么?”周偈装了一个震惊的表情,随后冷哼一声,说,“真的是因为产难吗?” “不然呢?”武兴帝反问,“你以为又是什么?” “偈儿不知道,反正人没了,还不是随他们说。” “你又开始无端猜忌了。”武兴帝颇为无语,“反正你就是铁了心要信你的梦兆,是吧?” “不管父皇是否相信,偈儿的梦兆如今发生了。”周偈突然跪地伏身,郑重颔首道,“偈儿请求父皇准许偈儿前往阿拿国。” 武兴帝大为意外:“你去阿拿国要做什么?” “偈儿要亲眼确认奉川到底是如何亡故的,偈儿还要……”周偈几欲哽咽,“接奉川回家。” “回家?”周偈难得一见的伤怀感染了武兴帝,武兴帝没有责问他的无理,而是心里一软柔声哄道,“偈儿啊,奉川她已经不在了,你又是何必呢,阿拿国已经为她举行了葬仪,你就让她入土为安吧。” “为安?不是故土何以为安?”周偈的声音透着不尽的哀伤,“奉川尚在襁褓中就失了父母,年仅金钗又远嫁和亲,一个人在遥远的阿拿国,举目无亲、孤苦无依,如今更是客死他乡。若她的父母有灵,该是如何的心痛?”周偈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揣测着武兴帝细微的情绪变化,斟字酌句的说,“偈儿知道,长兄不孝做了错事,可是奉川没有错啊。父皇想想和奉川同岁的十一妹,若是明日她也远嫁,父皇会不会心痛?父皇有这么多的女儿,可是长兄只有这唯一的骨血,偈儿不求别的,只求能接回奉川葬在长兄身边,让她能在极乐世界承欢膝下。”周偈向着武兴帝拜伏,起身又说,“不瞒父皇,自长兄离世后,偈儿在兄弟中再无可亲之人,如今偈儿就是想为自小疼宠偈儿的长兄做这一件事,父皇还不应允吗?” 武兴帝想起来了,那个黏人又欢快的小秋阳好像就是随着周佶一同消失在诏狱里的,还有那个曾经带着吉兆降生,喜得自己大赦天下的嫡子又是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这般满身锋芒的样子?自己好像疏忽了很久,害得这个惶惶不安的孩子变得孤立无援,而与他的孤立无援相对的是这朝堂里的影子无处不在。 影子终归是影子,这个朝堂这个天下,始终应该姓周。 “好。”武兴帝开口,“吾准你去。” 武兴三十四年十月,周偈奉旨前往阿拿国接奉川翁主灵柩回幽葬于皇陵,武兴帝派五千七杀军随行护卫。 大军蜿蜒而行一路向北,秋意渐衰,冬意渐浓。周偈呵出一口寒气,问旁边策马随行的锐儿:“北疆到底有多冷?” “雪深没膝、滴水成冰。” “那完了。”周偈苦着一张脸,“小傻子可能没给我带够棉衣。” 锐儿有些尴尬,没有接话,默默的行在周偈一侧,许久后低声开口:“恂王是如何说服皇帝的?” “我可没有说服父皇的本事,是他自己想开了,他可能只是不能容忍朝堂上只有一种声音。”周偈大有深意的回答,又反问锐儿,“你家主人又是为何准你跟我来的呢?” “他说皇帝知道我去过北疆,熟悉地形,所以下旨命我随行恂王。” “他还交待你什么了?” “他让我不该说的少说,不该做的别做,出了帝都后一切都听恂王的,遇事不要自己擅做主张,更不要先出头。” “还有吗?”周偈用了一个好似命令的语气,“都说出来。” “他说只不过是护卫灵柩,皇帝为何要派这么多的七杀军去,还偏偏让恂王去。他让我留意恂王的举动,尤其是到了风州以后的。”锐儿说完突然惊住,诧异的看着周偈。 “我猜,他还嘱咐你不要让我发觉吧?”见锐儿满脸的难以置信,周偈又笑着补了一句,“别激动,并不是言灵失效了,而是他自己说的,让你出了帝都后一切都听我的。” 锐儿从未想过,周偈竟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