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春儿?” 苏题春骤然醒神:“你别这么叫我。” 晏华不予争辩,悠哉悠哉地啃着包子,没咬两口,就听她哀婉地问道:“森罗殿在哪里?我想去投胎。” 晏华丢了寡淡的包子,拍拍手:“你没有来世了,此生就是你最后一辈子。” 苏题春一下噎住,看着悻悻而笑的男人:“我已经记起了所有,不该当个孤魂野鬼。” “是吗?”晏华扭过脸,本相若隐若现地浮出蒋晚槐的脸皮,红光笼罩的眼睛,分外阴狠:“就算你能投胎,下一世也不会投个好人家,生生世世都是如此,尝千般苦,受万般难。” “你撒谎。” 晏华冷哼一声,神魄浸入蒋晚槐的肉体:“我骗你做什么,不提远的,你今生虽然投生在武将世家,但空有虚荣,家族衰败,门户凋零,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而你却只能忍辱负重,死时还未满十八岁。” 他句句戳心,宛若一把钝刀在伤痕累累的心口上来回拉锯。苏题春眼眸氤氲泛红,鼻音厚重地辩驳:“不,我叁月生,今年正好十八。” 泪声如雷,劈打着晏华铁石而铸的心脏,他挥扇的频率蓦然加快,闷声作答:“你一月进城,死于花朝节前,花轿抬你那日,便是你寿尽之时。” 苏题春混沌恍惚,泪珠子落地碎成碎洇,她颤声问:“那我为什么还活着?” “段西官施法将你的魂魄锁在身体里,你现在姑且算是...活死人。” 烛光将她脸上均匀涂抹上一层嫣红,但人却失魂落魄,眼眸涣散。晏华见状没再说话,默默将剩下的包子啃完,一边又嫌弃实在难吃无比。 不多时,又一个面无人色的人,跌跌撞撞走进来,招呼也不打就坐下了。 被完全无视的晏华正欲发呵斥,但见人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风凉打趣道:“呦,这是怎么了?刘主簿。” 刘茂时呆若木鸡,身心俱伤,视若罔闻。 晏华合扇,手腕转动,算命先生似的故弄玄虚,掐指一算:“原来是被人伤了心啊,没事,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刘茂时迟缓地转头,看着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县太爷,迟钝地张嘴:“县太爷您好啦?” 晏华手指一顶,“唰”地开扇,洋洋洒洒地满不在意道:“好了好了,你也打起精神来,为了个女人不值得,等你死了,在城里再找好的。” 刘茂时心不在焉,两耳只感觉闹哄哄的,听得什么都不往脑子里去。 “明玥那种残花败柳,水性杨花的女人,不知与多少男人握雨携云,早已经是污浊..” “你说什么”刘茂时拍案而起,勃然色变,恶狠狠瞪着晏华。 晏华一时晃神,没想到这个文弱的懦夫也敢跟他吹胡子瞪眼,油然生趣地开扇乐呵一笑。 只听“砰——!”一声,没来及反应的晏华被人当头闷了一壶,顿时头破血流,猩红的血液沿着鼻梁哒哒湿了衣襟。 晏华岂能善罢甘休,面色恶变,便要惩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苏题春立即压住他肩膀,用眼神制止。 现在他已经不用再受困在蒋晚槐体内,晏华闭眼愤睁,霎时间房中飓风纷乱,刘主簿腾空而起,一下摔晕过去。 苏题春过去查看伤势,回眸看着仍不满意的晏华,伸手挡在面前:“你已经还回来了。” “还?”晏华仰天狂笑,之后笑意急速收减,横眉冷对:“那就用他的命来还吧。” 说完,阴风吹开门窗,熄灭蜡光,房中漆黑不见五指。红丝在晏华瞳中若隐若现:“闪开,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苏题春纹丝不动。 剑拔弩张之时,又一人造访,打破了僵局。 “题春?” 段西官踏入房中,手指摸过蜡烛,那溺湿在蜡泪中的灯芯摇摇颤颤地站起来,重新燃起微弱灯火。 灯火通明,桌边趴着蒋晚槐,看来晏华已经趁黑离去。 苏题春对段西官略有畏惧,扶起地上晕厥的刘茂时,问他:“你对明玥姐,做过什么?” 蜡烛照亮段西官漆黑的瞳孔,淡淡回答:“你情我愿的事情。” 正是他不咸不淡地一句,让苏题春仅存的理智全部碎裂,上前一步,毫不留情掌掴在他脸上。 段西官脸颊青白,不见血色。 苏题春哭着后退,如海的怨气奔涌而出:“我最后悔就是认识你。” 说完,她挥袖而去,段西官站在灼光中许久,不被风扰的灯芯火焰升高,他抬起手掌,正对着火焰按下去。 刚见茁壮的灯芯再次浸入囹圄,满身淋漓,发出滋滋哭声。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