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大堂已熙熙攘攘布满了人,她的位置不大好,在楼梯一侧的边角,看来小二没有骗她,双喜班果真受捧。 只是奇怪,她坐下后,总觉得有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可是她扭头查探,也没见任何异常,只有三楼的戏厢,窗边垂落的白纱幔在空中飞荡。 清嘉只以为自己遭多了劫难,心有余悸罢了。 三楼包厢。 厢房有扇朝着戏台破开的窗户,略有一尺高,戏未开唱时,悬着白纱帐。 宋星然心不在焉地坐着,一旁的知州窦轲正与通判何光闲聊,讨论今夜要去“醉花阴”还是去“入云阁”下榻。 这几日,窦轲与何光的开销都由宋星然买单,三人俨然已成了死党,说起话来毫无顾及。 窦轲色迷迷一笑:“还是去‘入云阁’罢,那处的小倌儿嫩生生的。” 何光心照不宣地笑了。 宋星然微不可见地皱眉。 去哪儿都是嫖,但入云阁的皮条生意却不止女子,还有些年青白嫩的男孩。 窦轲好男风,豢养了许多男童,爱看戏,看得却是那些雌雄莫辨的美人。 窦轲见宋星然低头,未曾附和,颇有不喜地撞了撞他的肩膀,却在瞬间,透过翻飞的白纱帐,看见一个俏丽的……小郎君。 身形纤细,灵气十足,又生得秀气的瓜子脸,皮肤白皙透亮,便是遥遥相望,看不真切面容,窦轲都笃定这是他所喜爱的。 他声音变得怪异的轻柔:“冉老弟,如何?” 宋星然听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顺着窦轲的目光望去,瞧见二楼大堂,在那边角的位置上,坐着个纤弱的小郎君。 瞧着骨龄还小,若是个男孩子,兴许不过十五六岁,都未抽条。 自他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一截白生生的脖子。 见窦轲一副心旌摇荡的模样,宋星然觉得恶心之余,心底为这个小兄弟感到可惜。 窦轲是凉州的父母官,又紧抱着冯凭的大腿,没少做欺男霸女的肮脏事,只能祝这位兄弟好运。 他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未几,好戏开台,伶人便在如潮的掌声中,踏着乐声出场。 率先出场的,是个身形高挑清瘦的男子,腔调秾丽柔婉,曲调编排旋律优美,细腻婉转,不似旁的戏台,“咚镪”“咚镪”的锣鼓声,震得人耳朵要聋。 清嘉听一旁戏迷解说,这便是双喜班的班主,以一人之力,生生扭转了凉州人听戏的风格。 这出戏名为《寻亲记》,主角是兄妹二人,因受了无良官吏的迫害,父母双亡,兄妹亦二人自幼离散;兄长为寻小妹,成了个江湖游侠,一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小妹被个捕快收留,辗转成为女捕快,兄妹二人携手将仇敌绳之于法,最终相认。 因其节奏编排得宜,起伏跌宕,还夹杂着沉冤旧案的惊心动魄,清嘉看得很入神,结尾时更没忍住落了泪。 在场的皆是糙老爷们,还笑她:“小兄弟,你可够脆弱的。” 清嘉尴尬笑笑,欲离开时,双喜班班主下了台,径直向她走来。 王子尘妆容未卸,仍是浓墨重彩一张脸,他穿着戏袍,人又清瘦,乍一看,竟有种雌雄莫辨的好看。 他问:“小兄弟,你觉得我这戏如何?” 清嘉有些愕然,点了点头:“很精彩。” 他笑,很温和可亲的模样,道:“我见你面生,不似凉州人氏。” 清嘉皱眉,目光带着疑虑,觉得此人的搭讪有些奇怪,他在此处颇受瞩目,楼梯口便堵着一群人围观,清嘉很不自在。 “我叫王子尘。”他笑,解释道:“我见你方才抹泪,若喜欢,有空时,可来看看别台戏。”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