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我的客人。”裴雁来重复,“我带他来的。” 短短几分钟内,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笨重的心脏几乎跃起,被扯住的后颈也开始发麻。 半拉半拖着走进小区,他才松手。 我自觉衣冠不整,假模假式地整理后,问:“登记簿不填没有问题吗?安保既然有规矩,不听是不是不太好。” 我不觉得问题很蠢,但裴雁来不理我。 这条路很长,我就这样落半步跟在身后。 差一刻钟到八点钟,一些家庭晚饭吃得晚,这个时候还在炒菜,油烟和辣子的味道飘出来,呛得我又想流眼泪。 他走得快,我步速被迫提高。 “裴……”我边吸鼻子边改口问:“你家住哪栋?” 谁家在做辣椒塞肉,我没忍住伸手抹了一把眼角。 没人应答。 路灯下敞亮,但光后的阴影晦涩难明。我低着头,地上并排的两只影子却相距甚远。 “被住户带进来的访客不用填,少操点心。” 我本以为他今晚不会开口了,心思早不在那张表上,我愣了有几秒,才慢半拍应了声哦。 估计看起来不太聪明。 “你也一个人住?”大概因为境遇相似。我想起他妈妈那辆开往相反方向的车,心里冒起这个猜测。 “嗯。”裴雁来回答得倒是爽快。 他带点儿难见的散漫,垂眼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经意哈出一口热气,在空气里凝成团模糊又易碎的形状。 我识趣没再接话,只在心里替他补了个“独居万岁”。 停在一扇单元门前,裴雁来转过身,意思十分明显。 到地方了,我该滚了。 我本就没奢求能登堂入室。对裴雁来这种生物来说,允许我这种杂碎侵犯他的领域,那才是天方夜谭。 “那我走了。”我说。 他很短促地笑一声,像听了笑话,“那我送你?”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反唇相讥。 裴雁来不冷不热地撩了撩眼皮:“林小山。” 要了命了。 他叫我名字叫得格外性感,像是从天堂叛逃的路西法在召唤他的信徒,即便明白这是魔鬼的低语,我也无法抵抗。 嘴巴先过脑子,我下意识脱口而出,怂得活像在床上阳委的丈夫:“我错了。你上楼,我待会儿就走。” 裴雁来没说话,只抄着兜,歪头看着我。 我吞咽口水,往后趔了两步:“……马上,我马上就走。” 裴雁来瞥我一眼,转身开完密码锁,楼道门关上,连个背影都没留给我。 半分钟后,楼上某个房间亮起灯。 保安这次没拦我,他甚至连保安室都没出。 裴雁来家的那栋楼,离小区围栏旁的马路最近。围栏边上没有公共长椅,我又在附近蹲了挺久,才踩着发僵的脚回家。 笑话,乖乖听话,我就不是我了。 只是那次默许像是铜墙铁壁因乍寒而裂开的一条小缝,在我还没来得及察觉的时候就悄然弥合不见。 之后是寒假。我见不到他,但我想见他。 我特地买了望远镜,天黑后会偷偷潜到围栏旁,坐着蹲着站着,从窗口窥伺。幸运的话,入夜前能听见他拉小提琴。 听歌识曲,他喜欢维瓦尔弟,四季恒久,四时难留。 说起来好笑,几天过去,人行道上的大理石球都被我坐得光滑了。 年二十八,我妈来了电话。 她热情地嘘寒问暖,我敷衍地应付几声。 两三分钟无意义的对话后,她问:“要不要到这边,和我还有高凯一起过年?” 高凯是她的现任男友,在知名的本地律所做管理层,年轻英俊的多金精英。单看物质条件,确实配得上那天仙似的妈。 我妈一向不会弯弯绕绕,没等我出声质疑就直接将意图坦白。 “你高叔叔想见见你,他提的。” 我并不想见我不熟悉的母亲的男朋友,除了尴尬和难堪以外,我想不到别的形容词来描述那种令我恶寒的场面。 “不了。” 我的拒绝没激起波澜,她“哦”了一声,然后又问了一遍:“真不来?”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