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武功尽失的恐慌,看着身体日益衰弱的绝望,被最信任之人辜负的痛苦。 当初的阿恒,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冉苍的动作很慢,中间走动的时候有些踉跄,险些摔在地上,但最终还是自己走回了床榻,孙公公战战兢兢,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放在以往,这样的皇上,哪怕自己不想退位,也该有奏折有劝诫了。可是冉苍偏偏就是那个特殊的。 他是冉苍,是穹国的穹皇,是力挽狂澜的铁血帝王。 他是神。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在以前也包括他自己。 所以就算已经伤成了这般模样,也没有人会认为他会在某一天突然再也睁不开眼睛,他只是伤得重了些,再等等,再过些时日,他会重新站起来,像以前一样。 可是经过今天这一遭,他是真的怕了。 感受着身体被强行压榨出来的生机,他知道有人要害他,明明意识清醒,却像一个死人一样,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周身的不适让冉苍闷闷地咳嗽了一声,孙公公连忙将茶杯取过来,端给冉苍,冉苍摆了摆手,在孙公公欲言又止的焦急目光中看着床帐,片刻,问道:“孙公公,你觉得辰儿如何?” 孙公公迟疑一瞬:“奴婢不敢议论太子殿下。” 冉苍道:“现在这里只有你与朕两人,朕允许你说。” 有些话,父母说不得,子女说不得,妻妾说不得,真正能信任的是身边的自小跟着的太监。 有人说他们贪财、说他们霍乱朝纲,可是历任皇上依旧信任、依旧不会废除,因为他们绝对的忠心。 高处不胜寒,能找一个肆无忌惮说话的人太难了。 “太子殿下行为果断,孝心可嘉。” 孙公公得了允许,便也一股脑地说着。 他白日被下蛊藏在床底,昏迷之中耳能听事,却不知是梦中还是现实,在众御医觐见混乱之时,两人又悄悄地将孙公公与暗卫解蛊,昏迷的记忆被掐掉,耳中所闻缺失的画面自动补齐,加之又正是混乱,几个人竟然没有发觉不对,就算是孙公公现在说起来,竟然也毫不磕绊。 “看来太子殿下不是心慈手软,只是对血亲下不了手,故而对五皇子几人的挑衅轻描淡写划过。” “在宫中动虎符有些不妥,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便有可能招来祸事,不过既然是为了陛下,倒也不是不能谅解。” 孙公公说着,突然顿了顿。 冉苍道:“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 孙公公一咬牙,双膝跪地,“……倒像是、会是位明君。” 冉苍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公公,咧了咧嘴,笑容发苦。 孙公公跟了他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他从未想过立太子,怎么会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他会生气。 他都知道。 但是他也知道,若是自己一死,太子之位不稳,边疆动荡,宫内不安,届时会麻烦不断,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会重演,最重要的是——他之前做的事情已经招惹了武林,届时武林不会出手助穹国。 他知道他冉苍,刚愎自用,容不得建议,天性多疑。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因为他的原因,葬送了穹国,九泉之下他不会安眠。 朝臣莫非就都这么眼瞎,还是该说对他这样信任? 未必。 孙公公莫非就真的老了,还是说已经生了别的心思? 未必。 不知道朝臣会不会觉得羞愧,将他点醒的,是他们平日最看不起的太监。 不知道他该为自己的积威感觉自豪,还是为什么失去的感到悲哀,亦或是为了什么还存在的感到庆幸,陪在他身边几十年的孙公公,将他点醒了。 孙公公依旧跪在地上。 冉苍轻叹一声。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