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练完,”狄其野自然地接口,“这不是您在这杵着吗?” 顾烈学他挑眉:“敢情是寡人打搅你们练武了。” 狄其野似是非是的“嗯?”了一声,才又道:“微臣岂敢呢。” 那语气分明是很敢。 顾烈笑笑,对姜扬道:“寡人被嫌弃了,那走吧?” 他们当众耍花_枪,姜扬只能一本正经道:“不如陛下就留在演武场看王子练武,臣等自行出宫,顺路赏赏御花园的景致。” “也好,”顾烈立马答应了。 大楚栋梁们慢慢远去,顾烈看向狄其野:“太傅可许寡人在这杵着?” 狄其野白了他一眼。 原以为说开了能好了吧,但越接近年底,这人毛病越重,恨不得自己走哪儿都跟着。然而一想到梦中楚初五年的事,也确实不能怪顾烈,于是狄其野也就忍了,但该翻白眼的时候还是得翻一翻,免得这人变本加厉。 知道他们有话说,顾昭带着近卫先一步往回走,狄其野好笑地问:“我若说不许,你就不跟了?” “这得看是什么时候,”顾烈低声道,“你昨夜说不许那样,我也没接着那样啊,是不是?” 狄其野耳朵一红,板着张脸,看都不看顾烈,继续陪顾昭练剑去了。 顾烈在演武场边坐下,看着场中的人,满眼都是笑意。 * 爆竹声中一岁除,楚初五年一开春,王子顾昭就单独领了差事——大楚开朝来第二次科举。 这差事顾昭干过一次,不过那一次有定国侯领着,这一次,是他一个人全权负责,而且是全程负责。 狄其野和顾烈商量过,此生顾烈已经下了商人及商人之子可下场科考的旨,应当不会再出差池才是。 “那位兰延之,”狄其野想起梦中那个名字,“前世你是如何处置的?” 顾烈回想道:“朝中异议太大,只能夺了他的头名,后来成了钱塘一方巨贾,所幸也不曾埋没人才。” 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那你可是少了一大笔税收,”狄其野半开玩笑地说。 顾烈认真道:“若不收重税,过个五年十年,商人这股势力,可就压不住了。但这还远远不到抑商的时候,连重商都还没正经推行。重商需得五年经营,若吏政清明,收益能得约莫十年,再往后,就是顾昭的事了。” 他寥寥几句,已经算到了二十年后去,连顾昭接手的事都想到了。何况,重商、抑商,短短两个词会牵扯多少朝政势力变幻,狄其野不由心惊,又心疼顾烈殚精竭虑。 于是狄其野岔开话题道:“兰延之,巨贾,倒让我想起了兰园……你前世可见过这位兰延之?他长得像鲜卑族人么?” “不曾,他被夺了头名,自然没能再进金殿,”顾烈还有些后悔,“本该给他个机会,且不说他高中状元,他自辩手书中,说他祖父经商,却从来不让他经手生意。那么,半途从商能成一方巨贾,必有其过人之处。” 狄其野知他求贤若渴,笑着安慰道:“若他果真有才,到时金榜题名,必能踏上奉天殿。你还怕他跑了?” 顾烈一本正经道:“我只怕你跑了。” 狄其野在他怀里转过身来,捧着顾烈的脸,挑眉问:“陛下,您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 顾烈自己都笑了,以吻封缄,不许狄其野笑话他。 顾昭差事办得稳稳当当,直到放了前三甲的榜,众位新科庶吉士朝拜帝王,都没出一点差错。 其实谁都不知道,朝中几位言官手里,正捏着新科状元的把柄。 这位兰延之,在钱塘颇有孤高爱洁的名声,不过是一介商人之后,得罪了一大票才子,不少人对他心怀愤恨,自然有人将消息递到京中,就等他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虽然陛下开恩,许了商人及商人之子下场科考,但兰延之当年考中秀才,可是假托了出身,隐瞒了祖父从商的事实。 他今日高中状元,犯的可是欺君之罪! 只要参了这一本,连带着顾昭,都必定要吃挂落的。 对于这些势力来说,兰延之不算什么,顾昭才是他们针对的对象。 于是,一甲三位俊才入殿面圣之际,奉天殿表面上是喜气洋洋,底下是暗流涌动,就等伺机而发!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