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其野沉默半晌,才问出内心的疑问:“你们大楚就是这么起家的?” “是‘我们大楚’”,顾烈纠正他。 狄其野轻哼:“我可不会抢钱。” 顾烈一点没有要认真说话的意思,还笑话他:“不会可以学,你不想把钱从姜扬那里赢回来?” “十赌九输,而且你都说了姜扬会出千,”狄其野不上当,“我又不傻。” 战场上用兵如神,下了战场就不屑争斗,连赖账都不会,这样的人说自己不傻。 顾烈点头赞同:“确实不傻。” 狄其野怎么都觉得顾烈是在嘲讽自己,他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顾烈,但顾烈埋头批密报,一副忙得要死的模样。 “怎么?”顾烈忽然抬首,玩味地问,“你想帮忙?” 狄其野不愿意沾惹打仗外的事,他也不觉得顾烈真会让自己帮忙,装没听见,抱着青龙刀回偏殿去了,头上阴云密布。 又是没能说服顾烈解开禁足令的一天。 * 入冬时分,姜通从蜀州回来,到寝殿跟狄其野报告归队。 狄其野还是被禁足,外面不少风言风语,有说百姓传诵兵神让主公不喜的,有说狄其野不听军令被主公忌惮的。普通将领间虽然没有太多流言,但对狄其野,大多数被流言影响了态度,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思。 五大少私下商量,他们该用行动表达他们依然是站在将军这边的,所以姜通就又来了。 狄其野不知道他们的忠心,一见姜通,还奇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姜通额角青筋直跳,咬着牙回禀:“末将护送主公养父进蜀,幸不辱命,安全送达,特来回禀将军。” “我还以为主公派你随身护送,到他养父休养够了,再一同回来。”狄其野解释。 原来如此,姜通缓和了表情,拱手回道:“主公只命末将护送,没有随身护卫的命令。” 说到这,他脸上还露出半分庆幸。 看来顾烈的养父不太好相与啊。 狄其野一挑眉,借着无双的马脸遮掩,给了姜通一个询问的眼神。 姜通低头像是在垂首应是,又拱起手遮住了嘴,几乎不动唇地答:“主公养父……有三个小妾,进蜀路上又纳了一个。” 他虽未说得太明白,可语气语调说明了他不甚赞同的态度。 这话让狄其野十分惊讶,在颜法古口中,这位养父待顾烈极为严苛,近卫们也都说主公养父为楚顾救出了独苗,是个为大楚牺牲了妻儿的铁血硬汉,怎么如今如此行事无度? 狄其野前些日子反复想了想,总觉得顾烈那么吃饭,或者说这种除了亡燕复楚再无人生欲_求的状态,和那位养父的严苛,逃不了干系。 顾烈可谓是完美契合他理想的明君,然而没有人应该这样毫无生趣的活着,那不是正常状态,再深切的血仇,都不值得把人教成这样。 更何况,这种状态对人自身是有害的,积累的压抑总会有个爆发的时候,假如没有爆发,那就更惨,岂不是活活压抑到死。 史书记载中,顾烈明君一世,活到快八十岁,是为大楚累死的。 现在看来,顾烈不仅是累死的,还是心累死的,为大楚把整个人从身到心都熬干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狄其野自顾自研究着顾烈的心理问题,那边厢姜通悄悄打量将军,越看越觉得他们是杞人忧天。 不过是初冬天气,冷确实是冷,但他们将军已经披上了千金难买的白羔裘,马蹄袖的夹棉白袍上用银线纹着反季的春蕾栖蝶,天青色绣云纹腰带,脚上居然也是双白色羔皮靴,靴子皮面上烫有生动的层层火纹。 冬衣最讲究合身,将军这一身从上到下必然是宫中秋日就开始赶制的。按照将军的个性,不大可能自己想到要做衣服,必然是主公的安排。 主公要是有个儿子,待遇也不过如此了。 难怪堂哥姜扬在内的那几位主公心腹从来不搭理这些流言,他们日日进宫议事,毕竟不瞎。 姜通把心放回肚子里,告辞出宫。 * 转眼到了腊月,狄其野的禁足令即将期满,顾烈也不管他进议事厅。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