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卫在一旁帮狄其野提水,听着无双咴咴叫,忽而欣慰道:“将军在,寝殿有人气,主公都难得轻松,真好。” 狄其野挑眉,笑问:“你不觉得如此,于礼不合么?” 他与顾烈相处自然,但细思起来,作为君臣,如此相处,其实极是奇怪。 那近卫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为主公辩解道:“天底下没有比主公更合礼合德的君子了,禁足将军虽无前例,但也是气恼将军不爱惜自身的缘故。再说,将军用兵如神,立下大功,主公待您非同寻常,又有何不妥呢。” 狄其野单知道顾烈给自己配的杂兵是从近卫里挑的,不知道这杂兵还是个顾烈死忠粉。 无双抬抬蹄子,示意狄其野不要偷懒大力搓,狄其野翻个白眼,低头伺候它大爷。 午时,顾烈回寝殿用膳。 寝殿器物摆设过于简单,像是顾烈在吩咐侍人布置时,根本不考虑日后会有伴侣,皆是单人形制,据说还是中州顾占据楚王宫时,嫌弃简陋留在库房里的未用品。 狄其野与顾烈隔着一丈相对而坐。 按照惯例,御厨亲自领着膳房下人送上今日的菜品,两个食盒,盒里荤素俱全,另有一钵越溪米煮的饭,顾烈照常每道菜尝了一口,对御厨慰劳道:“御厨辛苦。” 狄其野都能从御厨微微抖动的胖下巴感受到他的绝望。 可怜,一个得不到食客赞叹的厨子,就如同功绩得不到承认的将军,没有成就感,满目苍凉,活着都找不到意义了。 “今日这道茭白不错。”狄其野倒不是同情,实话实说。 御厨得了狄其野的称赞,这才振作起精神,带着手下人退下,侍人也退出屏风外——顾烈不喜侍人时刻在侧。 留下二人自在用膳,狄其野却不专心,分神观察顾烈。 同吃同住这么久,其实狄其野不用看都知道,顾烈定是一筷子素一筷子荤,每道菜均匀地夹上几筷,连份量都差不多,不论菜色,不论咸淡,日日如此。 明明活在拥有丰富植被果蔬的古代,看顾烈吃饭,却比狄其野的时代喝营养剂还要单调无味,好像吃什么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怎么会这样,狄其野很好奇。 不注重在吃上享受,和顾烈这种吃什么都一样的状态是有根本差别的。 人的口腹之欲作为最原生最基础的欲_望,强大得超出想象。即使是在狄其野的时代,物资极度匮乏,人们依然狂热拓展营养剂的口味,不惜以损失营养价值为代价换取更好的口感。 一个味觉正常的人,是受到怎样的严苛教育,才会这么吃饭?颜法古说的那个养父…… “我脸上有字?”顾烈放下碗筷,净手拭口,才看了一眼狄其野。 狄其野没忍住问:“这几道菜,你喜欢哪一样?” “都可。” 这和没回答有什么区别。 “若是非要你选一样?” 顾烈随手指了一道。 狄其野走过去盖了食盒,挑眉问:“你说,你刚才指的是哪道菜?” 心内回想食盒中菜品摆放的顺序,顾烈推测出:“是莲藕。” 顾烈答出口,才觉不对,若是他当真觉得那道菜更好吃,根本不需要推测,应该脱口而出,他根据记忆推测出菜品再答,就露了马脚,完全是被狄其野盖食盒这个动作给诈了。 问这么个无聊问题居然还用战术。 成功对顾烈使诈,狄其野也不多么得意,这成功证明了狄其野的观察,顾烈还真是吃什么都无所谓,他低沉地笑了两声,叹息着感慨:“主公,你真奇怪。” 胆子越来越大了。 对这个一点自觉都没有的人,顾烈淡然回敬:“狄将军,彼此彼此。” 语罢,顾烈想起问:“军规抄完了?” 狄其野答得流利,指着后廊的方向:“我刚抄完,就被无双吃了。不信你问它。” 他一脸正气凛然,仿佛无双真把他辛苦抄好的军规给吃了似的,脸不红心不跳,就是眉目间怎么都透着一丝得意,又或是挑衅,笃定了顾烈不会再罚他。 顾烈看看他,不知是点评他方才的评价,还是点评他说的谎,摇头笑笑。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