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的美食美酒与各色瓜果仍旧摆着,正应了不欢而散的此景。 季别云视线落在贵妃榻边,那片地面上落了几滴血迹,还是鲜红的。 不过他只瞧了两眼便移开了目光,看向重新坐下的段文甫。这人脸色变得极快,这会儿又看不出暴怒的影子了,整个人安静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要报仇,要发泄怒气,就该挑着别人的痛处。”段文甫喝了一小口,开口道,“就譬如刚才那两位美人,全身上下最宝贵的就是那张脸了,这会儿岂不痛?” 虽然道理的确如此,但季别云还是反驳道:“我在你脸上划一刀,你也一样痛。” 段文甫又笑了一会儿,继而道:“年初那会儿,郑禹跟我说,他在灵州城外布下的眼线被人杀了,一个不剩。本以为是柳洪吉那儿子回来了,去灵州一查,却只查到柳云景已死的消息。你厉害啊,季别云,身边一个人帮忙的人都没有,也能金蝉脱壳偷梁换柱。” 他眉毛一挑,“多谢夸赞。” 段文甫摇了摇头,“今日我一看你便真正确定了,柳家人啊,眼珠子像是同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 段文甫转头看了过来,目光在他脸上打量了好一会儿,“眼神都一样,柳洪吉死之前也是这样看着我的。” 随即又看向他腰侧那把刀,“诶诶诶,手别放上去啊,咱们好好说会儿话,别舞刀弄剑的。” 季别云指尖已经不自觉触到了刀柄,这会儿又收了回来,握住了那只鎏金酒盏。 金盏不算硬,被他手掌用力一捏便略微变形了。 “实话跟你说了吧,想要弄倒御史台,”段文甫醉醺醺地摆了摆手,“那不能够。” “为何?”他冷冷问道。 段文甫站起身,往一旁乐师留下的乐器走去,一边道:“小孩儿终究是小孩儿,还需前辈指点。这么跟你说吧,你去告了,谁又会愿意接手呢?刑部?那不行,他们避祸惯了只会和稀泥。” 他选中了一把琵琶,弯下腰,玩儿似的拨弄了一下琴弦。 “皇帝?那更不行了,朝中缺了御史台一日都不成。以明家人的疑心,没人帮他们监看着朝中百官,他们会很难受的,生怕哪个人突然就反了。更何况镇国大将军也不同意啊,元徽帝敢惹大将军生气?”段文甫说到这儿似乎是觉得很有趣,边笑边道,“皇帝会害怕自己将镇国大将军逼反的。” 他抱起那把琵琶观察了片刻,突然松手,让那琵琶直直坠落在地,顿时爆发出一声巨响。仿佛要将屋顶都掀翻似的,琴弦声音回荡在屋内,久久不曾散去。 段文甫丝毫不受影响,抬眼看向安坐在对面的季别云,问道:“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季别云被吵得皱眉,又觉得此人啰嗦,不甚耐烦道:“既然你不怕,为何要将我请来?” “御史台虽倒不了,却也不想平白惹上烦心事。我请你来自然是同你商量商量,对我们都好的事情。”段文甫道,“你想为柳家平反,我想让御史台安然无恙,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季别云被这荒唐的话气笑了,“我想让你死,和你不想死,这两件事难道不冲突吗?” 段文甫似乎很好脾气地原谅了他的直接,又道:“礼部侍郎郑禹,身为前任灵州刺史,柳家冤案的始作俑者,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帮你替柳家平反,把名声还回来,然后将郑禹开棺鞭尸,难道不好?” 季别云手中的酒盏已经变形得厉害,他竭尽全力抑制住想要杀人的欲望,答道:“我没能亲自对郑禹动手始终是一大遗憾,既然你派人灭了他的口,我想我可以算在你头上,以后再多捅你两刀。” 段文甫瘪了瘪嘴,“看来是商量不好了?” “商量不好。” “那如果我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呢?”段文甫笑着威胁道。 季别云遗憾地“啊”了一声,摆出一副惋惜的神情看过去,“可是你没证据。” 眼见着段文甫又要开口,他抢先一步道:“不若我来开一个条件。你将当年细节一一告知于我,出去之后,我既没有证据也没有人证,说与旁人也不信的。” 段文甫狐疑地眯起眼:“那你就放过御史台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