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中郎将想给宅子另取名字,随时将匾额换下便是,不必顾虑这是御赐之物。” 如今宸京的权贵时兴给自己的宅院取名,这个院那个苑的。 季别云一边听着,一边打量那块御赐的匾额,脑子里一瞬间过了许多诗词典故,最后还是决定不折腾了。 “不必了,就这样便好。” 吴内侍脸上的笑容连幅度都没变过,端的是遇事不惊,听见他的回答之后便道:“既然如此,恭贺中郎将登阙之喜,咱家这便领人回去复命了。” 季别云也略一弯身:“辛苦内侍这一趟了,内侍慢走。” 将宫里来的人送走之后,季别云回身看了看观尘与徐阳,挑眉道:“原本还想亲自洒扫,现在看来也不必了,不如进去喝几杯酒?” 徐阳顿时来了精神,迈步朝里走去:“好好好,就等你这句话了,我先进去找找。” 车夫牵着马车去后门了,此处只剩下季别云与观尘。他又恢复了往日对观尘的戏谑,后退一步站上台阶,与僧人平视,双手背在身后笑了起来。 “大师,你是喝不成酒了,我亲自给你沏一盏茶,赏脸吗?” 观尘躲了季别云好几日,今日一见虽然面上毫无波澜,内里却还是有些忐忑的。藏在袖中的手拨动起佛珠,他看着少年完全消气的样子,坦然答道:“贫僧还想多讨一盏。” “观尘啊观尘,你这贪得无厌的性子,恐怕得把我家都给吃空吧。” 季别云留下一句带着笑意的打趣,转身跨过门槛,手中的金错刀在细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观尘站在原地,看着少年轻快而笔直的背影,忽的想到登阙会那日。 季别云倒在雨中那一刻,他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往外冲去。贤亲王眼疾手快将他给拦住,眼神意味深长,转头就让人去台上把季别云接下来,另一边又让人去请大夫。 震天的鼓声之中,观尘的心跳有那么一刻与鼓重合了,心脏坠得他难受。害怕的情绪比这场春雨还来得猛烈,如泛滥的潮水将他顷刻间淹没。 之后一行人护送着季别云到了贤亲王别苑,他与王爷等候在房门外,看着下人往里送了一盆又一盆清水,端出来时盆里的水已经被染成了血色。 许久之后观尘才得以走进房间,浓重的药味挥之不去,而床上不省人事的少年脸色苍白,整个人就像是一张单薄的纸,稍不注意就会被撕碎。 他不知不觉间在那里留了很久,口中轻声念着袪灾除病的普庵咒,心里却在想别的。 想起在灵州初见季别云时,少年也是一身的伤,想起季别云说起要参加登阙会时坚韧的神情,还有三月初四那日的两碗面。 彼时的热气一直蒸腾到他此刻的心中,那点余温像是被风吹过的柳叶,在水面荡来荡去。 观尘出家以来,心始终不曾彻底静过,为了一个念想走到今日,他却能伪装得让所有人都相信他真的无欲无求。 本以为季别云出现之后他可以继续装下去,但是他发觉这一切变得越来越难。 观尘守了季别云一夜,到第二天清晨时大夫又来看过,说身体已经稳定下来,之后只需静养。 他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回去,走到门口时正遇上贤亲王,他忽略了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径直离开了。 一夜未归的他回到悬清寺之后,没等师父问责便将自己关进了禅房之中。 悬清山在少年走后变回了死水一般的平静,观尘听着回荡在山林的钟声,彻夜泛起的那点波澜也平息了。 心里的那个念想他或许还要守着一辈子,但凡想平平静静地多守一日,便决不能为他人知晓。 他只有忍着。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