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望去,只见如血的残阳的照耀下,远处城墙逶迤雄峙,石崖耸立,那便是依山而筑的石头城了。城下江水浩荡,使得石头城如同虎踞龙盘,扼守秦淮河与长江的交汇口,成为保障建康城的军事重镇。 司马衍望着那雄踞建康西北的石头城,幽幽的说道:“都说建康城固若金汤,谁能想到苏峻仅凭两万兵马,便直捣建康宫……” 说到这里,司马衍突然泪流满面,说不下去了。 很显然,当年苏峻攻入建康宫时,被苏峻关到石头城的一个黑暗潮湿的小仓库中,生母不堪其辱而自杀,是小皇帝司马衍人生最恐惧、最无助、最黑暗的一段经历,那一年他才八岁而已。 见到司马衍这般神情,司马珂心中也稍稍有点难过,低声道:“逝者已逝,陛下节哀。” 司马衍缓缓的抬起头来,眼中的哀伤更浓了:“朕视舅舅们为最亲近的长辈,然彼等只知争权夺利,不以大局为重,才致苏峻之乱。” “朕视王司徒为亚父,百般敬重,然则朕已行冠礼,依旧朝政不能做主,形同傀儡。” “公卿满朝,明争暗斗,追名逐利;将士如云,临阵瑟瑟,乌合之众。” 司马衍迎着夕阳,将一肚子苦水向司马珂尽情的倾吐,司马珂无语,只能静静的听着,偶尔安慰一句。 司马衍诉完苦水,似乎心中舒服了许多,脸上又逐渐恢复了血色,轻轻的拍着司马珂的肩膀道:“满朝文武,皆不可信,幸得天赐皇叔与显道于朕,方慰朕心。然则显道五体不全,虽然忠心耿耿,足可信任,却难成大事,朕之所望,全在皇叔一人耳。” 司马衍说的显道,是宦官张桓的字。 想来想去,司马衍也算是真的可怜,自从母亲去世之后,能够信任的,竟然只有一个未及弱冠、刚刚恢复宗籍的宗室子弟和一个在这个时代注定翻不起浪花的宦官。 司马珂突然想起,历史上的司马衍,22岁英年早逝,恐怕绝非正常病逝,其临终之前的那一时刻,该是何等的悲凉,心中不禁一阵恻然。 第22章 搅动江湖的鱼 乌衣巷,王导府上。 此时的建康之内如同火城一般,暑气腾腾,然而府上的东花厅因为绿树环绕,将炎热和喧嚣隔绝在外,阴凉而舒适。 王导身着短褂懒洋洋的躺在花厅的卧榻上,卧榻之后两个俏婢轻摇着团扇扇着风,左侧身旁一个身材较为丰满的婢女则在替他推拿全身穴位,认穴极准,手劲儿也适当,用了自家调配的药油,涂抹在掌心,又在王导身指压、推拿、按揉一番,王导虽然闭目养神,并未入睡,不时的哼唧一声,那神情模样显然是被按得很舒服。 在他的右侧旁边,摆着一张黄梨木的茶几,摆了四色时鲜蜜果,一壶十年陈的黄酒,还有一叠冒着冷气的冰块。 花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身绛衫的王悦缓步而入,低声道:“父亲找我?” 王导示意身旁的女婢停止按捏,缓缓的坐了起来,将手伸向旁边的茶几,又摆了摆手止住要帮忙向前的婢女,示意婢女倒了两樽酒, 王导举起斟满美酒的银樽,轻轻的摇了摇,摇得酒杯里叮咚轻响,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恩准颜弘都致仕了?” 颜含,字弘都,拜光禄勋,今年七十二岁。 王悦正端起酒樽,听到这话手不禁抖了一下,问道:“如此光禄勋一职何人继任?” 王导轻轻的抿了一口,将酒杯放下,笑笑:“你那次道姨兄。” 何充,字次道,任丹阳尹,王导姐姐的儿子,即王导亲外甥,王悦的表兄,不过那时的称谓不叫表兄,姨的儿子,称姨兄。 王悦疑惑的问道:“父亲举荐的?” 王导又抿了一口酒,笑而不语。 王悦恍然,又问道:“何人举荐?” 何充虽然是王导的外甥,也是庾亮的妹婿,举荐何充只能说对王家没有坏处,但是未必有太多的好处,毕竟朝廷中枢一向父亲在掌控,要举荐也会举荐一个完全体己之人。 王导缓声道:“举荐者乃司马珂。” 王悦一愣,满脸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神色:“司马珂?” 王悦之所以震惊,主要有两点。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