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的雪,那条细线漆黑,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对比尤其鲜明,给人一种浓烈的不详感。 在时音音眼中,整个世界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别墅内部大变样,瞬间从欧式风格变成民国风格。 这是一处老式阁楼,木质家具,像吸饱了血,墙壁、地面一片暗色。 处处都是黏稠的、堆积已久,渐渐干涸的血肉,像一个巨大的怪物。整个老宅都是它的躯壳,一想到平时住在这样的怪物身体里,就使人不寒而栗。 无数漆黑的丝线穿梭勾连,像怪物的血管,随着它的翕张而颤动。 时瀞尘就被这样漆黑的细线缠绕着,被穿透,如同一个木偶,随线的操控而动。 他几乎被裹成一个黑色的茧,当他行动时,细线牵动他的四肢,使他有种古怪的滞涩。如果不仔细看,便看不出这种细微的僵硬感。 时瀞尘几乎无视细线的操控,行动自如,可以任意在老宅内部任何一处穿梭。 时音音伸手,完全触碰不到,那些黑色细线像处于另一个时空。 “这是什么?”时音音问。 “不知道,我称它为傀线。” 时音音的轮椅在老宅内部畅通无阻,也看见了平躺着的王妈。一根傀线从王妈眉心穿过,末端连在时瀞尘小指上。 王妈睡得死沉,嘴角下撇,像一具僵冷的尸体,让人疑心她是否活着。 “她不会死。”时瀞尘解释道,又反问:“我知道你觉得她罪不至死,但时至今日,为什么要将自己限制在律法之内?” “此人死不足惜,即使今天不死,以后也总要死。” 他语气平静,在这样诡谲的环境下,有种奇异又冰冷的说服力,像一柄尖刀直入人心。 时音音认真看着他:“不止是律法,也是心中的准绳。一旦打破,就放出了心里的怪物。” “你想变成这样的怪物吗?”时音音环视一圈,虽然看不见怪物的全貌,大致可以推断,老宅是个活物。 “我以前并未做过一件错事,但也落到了现在的境地。为什么做错事的人,还有回头的余地,我却已经万劫不复。” 时瀞尘声音很轻,当他在这重空间时,眼中一片漆黑,并没有眼白。 身体被无数根黑色丝线穿透,像细小的蛇,随着他的情绪波动而扭动,时刻欲择人而噬。 他已经看不出平时的半分俊美,整个人都被黑线浸染,扭曲而阴戾,带着森然寒意。 “谁说你万劫不复?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时音音握着轮椅把手,并不惧怕这样的时瀞尘,心中反而升起一股怒火。他本不必遭遇这些,罪魁祸首才该万劫不复! 原本系在手腕上的黑色细线无形间往里渗透,仿佛要长进肉里。它不会带来任何痛感,若不是时音音魂魄强度异于常人,或许不会察觉它的变化。 时音音压制心中的负面情绪,努力使自己心平气和。 时瀞尘瞥了她的手腕一眼,眼神平静漠然,缠绕在时音音手腕上的傀线无动于衷。 时瀞尘微微蹙眉,手指拂动,那截缠绕着时音音的傀线被湮灭了一部分,才慢慢放松,还在时音音手腕上蹭了蹭,似乎有些不舍,又显出一点贪婪。 每次遇到活物,傀线就想扎根其中,再迅速侵占,像一群极端饥饿的植物根须。 时瀞尘以前也试过将傀线穿进别人的身体,可以稍稍削减一些他目前承受的痛苦。 被傀线彻底侵蚀的人会变成人偶,傀线会继续寻找新的猎物。时瀞尘心知放出这样的怪物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一直控制得很好。 但日复一日的痛苦与憎恶,如同滴水汇聚成汪洋,早已深不见底。总有一日,会冲出闸门,毁灭一切。 从始至终,也只有眼前这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说要救他出来。明明自顾不暇,还保留着这样引人发笑的天真。 他让时音音看见这个世界,不是想让她跃跃欲试,恨不得拆开房子研究个透彻,而是想她惊惧不安,知难而退。好像这个目的并没有成功。 她眼中丝毫没有恐惧这种情绪,仿佛燃起了烈焰,明亮而炽烈,带着灼燃生机,再次令他感受到人间的温度,令人向往又厌恶。 当然,他并不是厌恶时音音。他希望她能活在人群之中,和那些温暖的火光在一起,而不是成为老宅的钉子户。 这里从来不是安全之所,只是用来禁锢怪物的囚笼。眼下一片安宁,随时可能化为死地。 “真要救我?”时瀞尘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就像长辈在看牙牙学语的幼崽,不管幼崽说什么都觉得好玩又好笑,却不会信以为真。 “当然。”时音音与他对视,语气坚定。 她隐约察觉到了傀线的秘密,只要心中有负面情绪,傀线就会趁虚而入。 这是邪物,它具备可怕的成长性,一旦失控,难以收束。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