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村子不是一个村子,而是一个城市社区,如果我母亲被抓到山里的第二年,火车就修到山沟里了,隔壁开了一片荒山,建了个国际机场,另外一边建成了某某某主题公园,村民们人均年收入从此突破十万奔小康,这种事情,您说还会发生吗?” 王智听得有点投入,居然没反应过来。 但幸好江森也就是随口一问,立马就往下接着说:“当然不会的,所以这个事,不能因为一两个人做了坏人,一小群人主动地做了帮凶,我们就要把整个群体都牵连进来。 他们中的一些人,就算在外界看来,再怎么坏,再怎么愚昧,再怎么无知,但是他们客观上,也为我能活下来,活到今天,提供了一些正面的条件。黑暗再暗,还是要努力地去寻找光明。 所以我为什么要捐那五百万呢?因为我看出来,一切的悲剧,都是有客观的、历史的根源的,如果我们不把这个根源铲除掉,早晚有一天,像我母亲这样的悲剧,还是要重来一遍。那些不愿意做坏人的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主动地变成那样的人。人性是很难克服的,但是我们可以努力地,去改变产生某种人性的环境,让人性回归到善良和正义的那一面。” 台上的王智,和台下的听众们,此时全都陷入了安静。他们默默看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的江森,心中都仿佛有什么尘封已久的东西,又被揭了开来。 江森站起身,走到台下,拿了瓶矿泉水。 然后坐回到王智对面,拧开盖子,敦敦敦喝下大半瓶,然后把盖子一合,用衣袖擦擦嘴,继续缓缓地往下说道:“这三五年,我已经几乎没听说过,十里沟村出这样的事了。因为山里的路越修越好,经常有乡里的警察上来巡山,有些人就没胆子做坏事了,人贩子也不敢再随便过来。前年我们那边又刮了很大的台风,受灾很严重。 乡里收到不少钱,台风过后,就把整条路全部修了一边,市里的扶贫办,还拨了很大的一笔钱,在山上削了两个山头,盖起了楼房,跟市区的那些社区,可以说一模一样。然后就把各个大寨、小寨里的人,全都搬了下来,住进了新楼里。村子里通水通电,除了四楼、五楼的水压稍微有点小,其他一切都好,再过段时间,宽带也要通进去了,坐在十里沟村,能跟纽约人吹天下大势,您说,我妈那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吗?” 王智没回答,江森就轻轻摇了摇头,“很难了……” 王智这时终于插了一句话:“但既然村子已经发展得这么好,为什么你还要继续投这笔钱?” 江森看着他,沉声回答道,“因为很难,并不意味着绝对啊。国家是花了巨大的力气,在做这些事情,但是一手包办到底,至少根据我从村里的实际情况看来,还是有难度的。 而且十里沟村本身,地理位置偏僻,这一点无法改变。现在村子里的生活条件,确实是比以前好了,但是村民的收入,却没有根本性的提高。所以做坏事的那颗种子,还是在的。而且正因为路修通了,客观上在方便村民进出的同时,是不是也方便了人贩子进出?十里沟村山后那么大一片地方,要怎么保证不会有人为了传宗接代,又跑回山里去?没法保证。” “警察呢?” “警察也是人,也需要吃饭、睡觉、上厕所。”江森道,“我们村子里现在有个警务室,修得比大城市里的社区警务室还功能完整。每天早上三个人,晚上两个年,大年三十都值班。但是人贩子为了挣那点钱,他们有的是冒险精神,甚至从山后面绕过来,他们都做得出来。 瓯顺县后面的荒山,地图上的总面积将近三万亩,但是那些山沟、山峦,你把它摊平了,面积至少还能再大个三五倍,那是一片很大的,没有人住的地方。一个人躲在里头,那就是躲进了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藏个人有多简单,您应该可以想象。” 王智道:“你说要寻找光明,却又在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这话不对。”江森纠正道,“我这是做最坏的打算,但是抱最大的决心。我是要尽我的力量,把这颗罪恶的种子,永远给他埋起来,不让它有再冒出来的机会。” 王智道:“这听起来,好像是个很大的工程,你觉得你一个人能完成吗?” “从来不是我一个人在做。”江森道,“还有整个社会,还有国家和政府。以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