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颔首,继而对上他的视线:“徐太傅,你是三朝老臣,素来耿介,朕信得过你,所以当下还要问你一句,无论今日之事如何收尾,朕这个天子是真是假,你都能依照朝廷律例,使得乱法之人认罪,明正典刑吗?!” 太后听他直接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显然是即便他死,也得拉上承恩公府满门,当下怒极作色:“竖子尔敢!” 而徐太傅已经取下头顶官帽,正色道:“若法不得伸,老夫愿一死以谢天下!” “好,”皇帝面露赞色:“太傅不愧是国朝柱石!” 然后便靠在椅背上,轻蔑的看着太后一群人:“母后,事到如今,你也该看明白了,今日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别的余地了,你有什么人证物证,统统摆上来吧,朕等着接招!” 太后心知自己被他摆了一道,先前那一席话说出来,就算真的将他辩倒,认定这是个假天子,怕也救不出母家众人了! 想到此处,她既是愤慨,又是怨毒,死死的瞪着皇帝,只恨不能生噬其肉。 太后一时没有作声,淑妃亦是因为家人不得保全而心如死灰,反倒是文希柳心智坚韧,马上便拍拍手,传了内侍监出来:“你可还认得此人?” 皇帝瞥了一眼:“赵磐?” 文希柳道:“你认得就好。” 继而吩咐内侍监:“你来同诸位朝臣和宗亲们讲一讲咱们这位陛下的真假!” 内侍监近前几步,跪倒在地,满脸哀色,开始说自己勤勤恳恳工作,却莫名其妙被皇帝赶出宫的那些事,末了又说:“奴婢侍奉陛下多年,感情深厚,何以无缘无故就被赶出宫去了?到底是侍奉不周,还是有人急于将熟悉天子的近侍统统除掉,诸位大人和宗亲心中自有分辨!” 徐太傅便看向皇帝:“陛下有何解释?” 皇帝笑了:“朕哪里是无缘无故的赶他出去?你这狗才,惯会为自己分辩。” 他想了想前世内侍监翻车的原因,不假思索便扣了上去:“这狗东西的同产兄弟仗着他的势在山东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朕骂了他一次,叫收敛些,不得伤民,他嘴上应了,实际上却屡教不改,甚至暗中起了怨怼之心。朕原本想将他打发出宫去的,只是顾惜他多年尽心侍奉,实在于心不忍,哪知道那日皇后生产这样的大事,他都敢隐瞒不报,朕实在容不得,便将他打发走了……” 这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毫无破绽。 皇帝还指了指旁边书架:“弹劾他同产兄弟的奏疏还在那儿,你们自己去找着看。” 从前那些奏疏留中不发,是懒得去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两厢对峙,就变成天子敲打过了,但是刁奴不听。 反正人嘴两张皮,全看皇帝怎么说。 吴大学士离得近,过去翻了翻,果然找到了皇帝所说的奏疏,自己看过一遍,又递给徐太傅和顾大学士看。 皇帝作为被刁奴辜负的傻白甜主子,无奈的摊了摊手:“这难道是朕做错了吗?他兄弟鱼肉百姓,朕责备他做错了?别说是宫里,就算是官宦人家,主母难产,哪个奴婢敢拦下不报?朕顾惜他多年侍奉还算尽心得力,便不曾惩处,只将人赶了出去,若朕真是假冒的,为何不直接寻个由头将他杖杀?就算真把他杀了,又有谁会说二话?” 宗正等人听得颔首,徐太傅也不禁正了神色,目光凌厉,问内侍监:“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内侍监猝不及防,连声叫屈:“奴婢,奴婢冤枉啊!陛下何曾因为老家的事情责难过奴婢?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皇帝捡起方才被徐太傅摆在案上的奏疏,直接砸到了他面前去:“难道这是胶州刺史诬陷你兄弟的?搞出来这么一档子事,他图什么?图把你拉下去,他进宫来顶你的缺?!” 那奏疏并不沉重,内侍监却被砸得屁滚尿流:“不,不是,奏疏所言之事或许是真的,但陛下从前的确不曾因此问罪奴婢啊!” 皇帝义正言辞道:“你是说朕想包庇你吗?可笑,朕岂是那种亲近佞臣的昏君!” 内侍监被他噎住,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而是伏在地上呜呜痛哭。 皇帝便嗤笑道:“你兄弟鱼肉乡里是一件事,你轻慢中宫是另一件事,皇后生产当日你被赶出宫去,这事儿你岂能抵赖?” 内侍监无言以辩,被愤恨与不甘占据的内心终于生出几分悔意,膝行上前,忏悔不已:“陛下,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啊!都是文氏——” 他一指文希柳:“都是这个毒妇要挟奴婢,说奴婢若是不肯配合她,便要使人将奴婢全家除掉,奴婢是受制于人,不得已而为之啊,陛下!” 文希柳莫名被人反咬一口,又惊又怒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