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珩笑应,“好啊。” 这边说着,空敞的园囿中已摆好了壶饵。 宣明珠冲男子挑挞地扬了下眉梢。 那张因鬓发尽数上绾而露出的脸孔,小巧光洁,在阳光之下几乎白得发光。 梅长生嘴角流露出笑意,比手相请,自己与她并排而立。 李梦鲸和杨珂芝一样,是为数不多知道老大和梅鹤庭关系的人之一,将递羽箭递给宣明珠时,她轻道了一句:“老大,你悠着点。” 这么多双眼睛瞅着呢,别人也许只觉古怪,只有她这个深知内情的觉着,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情。 还是乐在其中的那种。 真怕他们玩砸了,把自己交代进去。 宣明珠微微一笑,转手就将箭掷了出去,眼睛瞄都没瞄那壶口。 这一着没个前兆,随手为之,写意风流。梅长生的目光随之轻漾。 “贯耳,三筹!”冯三郎临时充当仪宾,高唱一声。 观者一阵喝彩,宣明珠转头向梅长生得意而隐晦地挑了挑眉。 那粒美人痣随着她湛亮的眸光而荧烁,梅长生微笑,正姿,投矢,不中。 “不中!”冯三郎高呼,颇有些兴灾乐祸的样子。 场外梅豫抚掌,“一百两到手。” 而后宣明珠取第二只箭,一气呵成地投出,又是贯耳。梅长生又是未中。 “不中!”冯真再高唱。 那彩帷间便传出了几声喁喁的笑音,仿佛目睹才智高明人人堪夸的梅阁老逊色于女子,是桩无伤大雅的趣事。 梅豫快活地打了声口哨,“三百两到手!” 梅珩一笑,老神在在地拈了颗松穰吃。 “哎呀。”宝鸦握起小粉拳捶在案上,她虽然想让阿娘胜,但是爹爹两投不中,还是令她捏了把汗。 想起在江南那次灯火夜射铜钱,仿佛也是这样的,不由摇头太息,爹爹的准头实在堪忧哇。 在旁的林家小囡不懂得场中四五六,紧张地捧起宝鸦的手,“姐姐手疼,给你呼呼。” 前头的笑音传至宣明珠耳中,她不知为何却有些着恼,抬眼呲达冯真:“没中就没中,那么大声做什么!” “啊?”冯真无辜地缩了缩肩,他一向记恨梅鹤庭负他老大一事,一见他就不免来气。 平常人家是阁老,没法找茬,正好今日逮着这个机会好生奚落他一番,不知老大为何又恼了。 梅长生不以为意,嘴边始终挂着淡淡笑意,与宣明珠同时取了最后一支羽箭在手。 宣明珠虽是护着他,在各凭本事的玩艺上,却绝然不会放水,单闭一眼瞄准壶口,正准备投,忽听耳边幽幽道:“巾帼且让一让须眉吧?” 温弱可怜的声调,无端让宣明珠联想起小九尾的哼叽声,她心尖一悸,睁眼诧而转头。 却就在这时,梅长生放松臂腕,闭目投出。 咣啷一声,如鱼投水,矢杆正入壶而止。 “……依、依杆?”冯真不可置信地揉揉眼,“十筹?” 宣明珠反应过来,紧随投出,依旧是贯耳。 三贯九筹,输于他一筹。 “五……”梅豫看着逆转直下的结果傻了眼,梅珩接口,“五百两,银货两讫,概不赊欠。弟多谢兄长了。” 而等到大长公主终于寻思过味来,睁圆双眸瞪这狡猾之人,“你诈我?!” 许是脸上有笑意要掩饰,男子低头不紧不慢地抚平袖褶,走近两步,清风吹动二人的袖绦,状似交缠。 他的声音也柔成了风:“兵不厌诈,教棋时告诉过殿下的,都还给我了?” “你……”宣明珠一时说不过他,原不是真心生气的,看着那张丰神俊逸的脸,她勾住散下的一缕鬓发,破嗔为笑。 “想不到阁老的准头这样好了。” 婉媚的语声神气,令男人的眸色晦了一下,低道,“是依那一日殿下所教射箭之法。” 余光向场外轻侧,他又含笑后退长揖,“承让。” 宣明珠想了想,才明白他所指的,是在阜州那夜的灯会上,她教他射箭一事。此时回忆,那夜心乐,却尚不及今日。她骄矜地挥挥手,“罢了,本宫说话算话,彩头稍后便送至贵府。大人退安吧。” 再逗留下去,即便有皇后周全,难免要惹人非议了。 梅长生却没急着走,霎睫看她,低不可闻道:“此为第二礼。” 宣明珠眉心倏动,不明其意,那一瞬望心跳却快了许多,嘟囔着,“叫我输的礼物吗。” “不是。”他笑着转身,离开前留下一句,“是想和殿下一起玩,希望殿下快乐。” 宣明珠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自从看见他来,她心里确实感到一阵惊喜。M.zZWtwX.COM